林淮走到清歡身後,指尖輕輕撥開她耳後的碎發。那裡有塊淡褐色的胎記,形狀像片即将展開的魚鳍。“你出生那天,叔叔在産房外說,”他的聲音輕得像海風,“‘我的小鲨魚該有片沒有陰影的海。’”
窗外忽然傳來悶雷般的轟鳴,是貨輪經過海峽的汽笛聲。清歡看着林淮後頸的疤痕,又低頭看向自己腳踝的貝殼腳鍊,終于明白為何總覺得這弧度熟悉——那是鲨魚尾鳍劃破水面的形狀,是父親留給她的最後一道保護符。
“午夜潮汐會淹沒所有腳印,”林淮拿起車鑰匙,吊墜在胸前晃出細碎銀光,“但鲨魚的記憶能穿透二十年光陰。沈硯,你敢不敢在退潮時,看看當年我們埋下的‘寶藏’裡,究竟藏着多少人的骨血?”
沈硯摸出西裝内袋的懷表,表盤停在09:17——那是父親最後一通電話的時間。清歡将兩半子彈殼拼在一起,縫隙間露出行極小的刻字:“Shadow & Shark,always together.”
轎車再次駛入夜色時,清歡忽然抓住林淮的手腕:“你後頸的疤痕,到底怎麼來的?”
男人的側臉在路燈下忽明忽暗,嘴角揚起殘酷又溫柔的弧度:“三年前,有人用蝴蝶刀劃開我後頸,隻為了确認我是不是‘暗影’的漏網之魚。”他轉頭看向沈硯,後者正盯着他手腕的紅繩,“不過現在看來,那道疤更像是鲨魚咬痕——提醒我,該回深海了。”
潮汐博物館的穹頂在月光下張開,像隻等待吞納潮汐的巨獸。清歡攥緊口袋裡的鐵鍬鑰匙扣,聽見自己的心跳與遠處的浪聲重合。當林淮将車停在博物館後門時,車載廣播突然響起雪花聲,接着傳出變調的童謠:“雙鲨共舞時,一人沉海底,一人食陰影……”
沈硯推門的瞬間,博物館的警報器突然尖嘯。燈光亮起的刹那,三人同時僵住——展櫃裡陳列着十二具鲨魚标本,每具标本的口腔裡都嵌着塊金屬牌,上面依次刻着“SH-01”到“SH-12”。而編号“SH-09”的展櫃裡,擺着的不是魚骨,而是枚沾着鏽迹的子彈殼,彈頭刻着熟悉的“Ω”符号。
清歡的腳鍊突然斷裂,貝殼滾落在“SH-09”展櫃前。林淮彎腰撿起貝殼的瞬間,沈硯注意到他後頸的疤痕在燈光下泛着濕潤的光,像剛從血水裡撈出的鲨魚鱗片。
“歡迎來到‘鲨魚墳場’,”林淮将貝殼放在展櫃玻璃上,倒影與鲨魚标本的利齒重疊,“這裡埋着十二位‘暗影’殺手,和十二個本該死去的‘鲨魚’。而我們,”他看向沈硯兄妹,眼中翻湧的黑潮幾乎要将人吞噬,“是第十三顆棋子。”
牆上的電子鐘跳向23:59,博物館的落地窗開始震顫。清歡看見海平面上駛來艘黑色遊艇,船頭的Ω符号在月光下明滅,如同父親卷宗裡永遠無法閉合的瞳孔。沈硯摸到U盤背面的新刻字在發燙,那行小字此刻清晰如刀:“當潮汐吞沒第十二具屍體,鲨魚将啃食自己的倒影。”
林淮的蝴蝶刀滑入掌心,刀片折射的冷光映出三人交疊的影子。清歡忽然想起父親說過的雙鲨戰術——不是兩條鲨魚聯手,而是一條鲨魚追逐自己的影子,直到力竭而亡。
“還有三十秒,”林淮的聲音混着越來越近的浪聲,“想好要做獵手,還是獵物了嗎?”
沈硯将清歡護在身後,懷表的滴答聲與他的心跳共振。展櫃裡的子彈殼突然發出嗡鳴,與他口袋裡的U盤産生奇異的共鳴。遠處,遊艇的探照燈掃過博物館穹頂,在三人身上投下巨大的鲨魚剪影,尾鳍交纏的瞬間,像極了童年合照裡那兩半永遠無法完全拼合的子彈殼。
當午夜鐘聲響起時,清歡聽見自己的聲音穿過二十年光陰,與記憶中那個紮着雙馬尾的小女孩重疊:“哥哥,林淮哥哥,我們的寶藏會不會被鲨魚吃掉呀?”
而此刻,真正的鲨魚正在深海裡睜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