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元菁的抽屜裡鎖着十五封未寄出的信,日期從她十四歲延續到十八歲。
第一封的紙張已經泛黃,上面還有一滴幹涸的可樂漬,那是她第二次見到高郁憬時打翻的飲料。淩元菁第一次見到高郁憬,其實是在十一歲那年。
有次她貪玩躲到父親的書房裡,發現父親在和一個長得好看的男人說一些聽不懂的商業用語。
他站在父親的書房裡,西裝筆挺,手指間夾着一份合同,眉頭微蹙。
陽光從窗簾的縫隙裡漏進來,在他身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好奇的種子在她心裡埋下。
再一次見到他是十四歲父親帶她去參加公司年會,她躲在香槟塔後面偷喝可樂,氣泡水濺到路過男人的西裝袖口。
他蹲下來與她平視,用深藍手帕擦掉她指尖殘留的可樂然後塞到她手裡,鏡片後的眼睛像凍住的湖面“小心些。”他說完就走開了,甚至沒等她道謝。
那是他送給她的第一件禮物,雖然他自己可能都不記得了。
後來她才知道,那是父親常提起的高總。
十五歲時,她發現父親書房的抽屜裡多了一盒雪茄。
父親從不抽煙,那是高郁憬來談生意時落下的,她偷拿了一支藏在日記本裡,直到煙草味滲進紙張,像某種隐秘的占有。
十六歲,剛寫完一篇關于蝴蝶的小說,滿腦子都是關于短暫與永恒的胡思亂想。
而他站在那裡,像一堵沉默的牆,讓她忽然想,如果蝴蝶撞上去,會碎嗎?
後來她總是找借口去書房。
數學題是很好的理由,她故意算錯最後一步,等他來糾正。
他的手指點在紙面上,骨節分明,無名指有一顆淡痣,她盯着那顆痣發呆,心想,這大概就是成年人的标記吧。
從那天起,她開始收集關于他的一切。
他喜歡的紅茶牌子,他常坐的會議室位置,他右手無名指上那顆淡褐色的痣。
她把它們統統寫進小說裡,藏在女主角的日記本中,藏在數學草稿紙的背面。
十八歲生日那天,趁着他閉眼,她偷看了他的手機。
屏幕亮起的瞬間,鎖屏是一張雪山的照片。她忽然很生氣,氣他連手機壁紙都這麼克制,這麼……正确。
于是她在高郁憬離開的時候将自己手工裝訂的《高氏語錄》送給他,其中許多頁都寫滿了不可告人的心思。
第二天,他什麼也沒說,隻是輔導她功課時,鋼筆尖在紙上洇開一大片墨迹。
白溪山之行是她設計的。她查了天氣預報,知道那天會下雪。
她故意不帶夠衣服,在帳篷裡假裝發抖。
當他猶豫着把外套披在她肩上時,她聞到了淡淡煙草的氣味。那一刻她忽然想哭,原來大人的味道是這樣的,溫暖又疏離。
十八歲那年的雨天,她故意沒帶傘淋濕在校門口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