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下午的文獻檢索課,高郁憬的西裝袖口沾着星點粉筆灰。
他站在投影儀前講解《追憶似水年華》的叙事結構時,淩元菁的鋼筆尖戳破了筆記本,思緒飛到外太空——他無名指上的淡痣在激光筆紅光中忽明忽暗,與夢裡的畫面完美重疊。
“普魯斯特認為,氣味是記憶的密鑰。”他的目光掃過她手邊的桂花蜜罐,“比如一塊瑪德琳蛋糕的氣味,就能開啟……”
教室的燈突然熄滅,暴雨擊穿穹頂玻璃的聲響吞沒了後半句話。
人群騷動中,淩元菁感覺有人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别動。”高郁憬的聲音擦過耳畔,“頂燈電路老化,等應急電源啟動。”
黑暗中,她聞到他身上淡淡煙草混着苦咖啡的氣息,與夢裡雪山篝火旁的味道一模一樣。
應急燈亮起的瞬間,淩元菁猛地抽回手。古董鑰匙從衣領滑出,撞在高郁憬的腕表上發出脆響。
“這是……”他的瞳孔驟然收縮。
“我奶奶留下的。”她慌忙把鑰匙塞回衣領,卻被他擒住手腕。
高郁憬的拇指按在那枚銅鑰匙上,金屬的寒意滲入兩人肌膚:“淩家老宅的閣樓鑰匙?”
淩元菁僵在原地,她從未跟任何人提過鑰匙的來曆。
窗外炸開一道閃電,照亮他眼底翻湧的暗潮。
秦醫生的警告突然在耳邊回響:“當虛構與現實産生量子糾纏,最安全的解法是直面觀測者。”
“高教授知道閣樓裡有什麼嗎?”她攥緊欄杆,暴雨打濕的白襯衫貼在背上,像第二層皮膚。
高郁憬的西裝外套懸在半空,最終披在她肩頭:“有些秘密之所以被上鎖,是因為……”
“因為打開的人會死?”她突然轉身,濕發黏在蒼白的臉頰,“就像我夢裡那樣?您是不是也經常做很奇怪的夢?”
他的金絲眼鏡蒙着雨霧,右手無意識抵了下鏡框。淩元菁突然抓住他的手,拇指按在那顆淡痣上:“您每次做這個動作,都是在掩飾緊張。”
雷聲吞沒了他的回應。
當晚的夢境有了新的變量。
她仍站在雪地裡,但手中多了一枚玻璃标本盒。盒中的藍蝴蝶翅膀殘缺,标簽上寫着拉丁文“Papilio memoriae”——記憶之蝶。
高郁憬的身影比以往更清晰,他大衣口袋裡露出一角信紙,上面是她熟悉的字迹:“你總說蝴蝶該飛向更廣闊的世界,可我的世界從來隻有你。”
醒來時枕邊放着秦梧霖留的便簽:“周六上午十點,心理研究所,我會告訴你我知道的事情。”
周五傍晚,周楊抱着籃球堵在宿舍樓下:“淩同學,要不要去看我決賽?”他耳尖通紅,球衣号碼被改寫成潦草的“L?Y”。
淩元菁一個頭兩個大,上次借口沒帶手機已經算是變相拒絕了,怎麼又來!
陳妤妤從陽台探出頭吹口哨:“可惜淩同學要赴禁忌之約哦!”
淩元菁抓起背包落荒而逃,卻在文學院長廊撞見高郁憬。
他正盯着宣傳欄裡她的獲獎小說海報,手中咖啡杯沿沾着半枚唇印。
“您在看什麼?”她聽見自己發顫的聲音。
他擡手撫過海報上《雪夜來信》的标題:“在看某個小騙子,怎麼把别人的半輩子……寫成童話。”
鑰匙在衣領下發燙,她突然意識到,這場暴風雪,從來不止在她心裡下。
周六上午,秦梧霖父親的診療室藏在老城區一棟紅磚小樓裡,爬山虎的枯藤像靜脈一樣爬滿窗棂。
淩元菁坐在褪色的皮質沙發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沙發扶手的裂紋,直到秦梧霖将一份加密檔案推到她面前。
“這是高教授的就診記錄,他的PTSD源于重複性夢境。”秦梧霖的聲音像解剖刀般冷靜,“過去六個月,他每周三下午四點都會來做催眠治療。”
檔案照片裡的高郁憬閉目躺在診療椅上,眉頭緊蹙,左手死死攥着西裝下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