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雲川瞬間繃緊肌肉:"這是何處?"
"寒舍。"沈硯将藥碗放在床頭小幾上,"城南三十裡,沈家别院。"見裴雲川神色警惕,他笑着補充:"放心,您那些親兵都在外院守着,沒人知道您在我這兒。"
裴雲川審視着眼前人。卸下僞裝後,這位沈公子眼裡沒了醉意,取而代之的是某種他熟悉的、屬于獵手的銳光。
"為何救我?"
沈硯歪頭想了想:"或許......"他突然傾身,近到裴雲川能數清他睫毛,"我看上将軍了?"
裴雲川面不改色,手指卻悄然攥緊被褥。
"哈哈哈!"沈硯突然大笑後退,"将軍這表情當真有趣!"他轉身走向窗前,語氣忽然正經:"江南水患牽連數十萬百姓,将軍是真心來治水的。"
這不是猜測,而是斷言。裴雲川眯起眼:"你怎知道?"
"将軍勘察潰口時,摸了堤土嘗了水質。"沈硯背對着他,"那些工部大人們,連靴子都不願沾泥。"
窗外雨聲漸密,裴雲川突然問:"你是水利行家?"
沈硯背影一僵,旋即放松:"略懂而已。将軍好生休息,明日——"
"我要征用你。"裴雲川打斷他,"治水。"
沈硯轉身,臉上又挂起玩世不恭的笑:"将軍可知請我出山的代價?"
裴雲川掀被下床,盡管傷口疼痛仍站得筆直:"開價。"
兩人對視片刻,沈硯忽然歎了口氣:"罷了,先欠着。"他從書案取來一卷圖紙在床邊鋪開,"這是我想修的導流渠,但知府大人說勞民傷财......"
燭火搖曳,兩顆腦袋越湊越近。窗外春雨淅瀝,掩去了那些關于堤壩、洩洪道的低聲争論。誰也沒注意,他們肩膀相抵時,誰都沒有躲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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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知府設宴為裴雲川接風。
宴席設在臨湖的水榭,絲竹聲聲,觥籌交錯。裴雲川依舊一身玄衣,隻是未着铠甲。他冷眼看着席間阿谀奉承的官員們,指尖在案幾上輕叩。
"将軍可是嫌歌舞無趣?"知府湊過來谄笑,"下官特意準備了......"
"沈硯在哪?"裴雲川突然問。
知府臉色一變:"那個浪蕩子怎配......"
話音未落,水榭外忽然傳來清越琴音。衆人循聲望去,隻見一艘畫舫緩緩靠近,船頭坐着個白衣公子,膝上橫着一張古琴。
"叨擾了。"沈硯指尖一劃,琴音如流水傾瀉,"聽說大人們在此商議治水,小民特來獻計。"
裴雲川注視着他。今夜沈硯打扮得格外精緻,玉冠束發,腰間懸着枚青玉硯台墜子。但裴雲川注意到,他袖口隐約有金屬反光——是那日的柳葉镖。
"胡鬧!"知府拍案而起,"來人,把他......"
"且慢。"裴雲川突然起身,"本将軍正缺個懂水利的參謀。"他走向欄杆,與畫舫上的沈硯四目相對,"沈公子可願入席?"
沈硯莞爾,抱琴而起:"固所願也。"
就在他踏上水榭的瞬間,裴雲川敏銳地發現知府向侍衛使了個眼色。幾乎是本能反應,他一把拽過沈硯護在身後——
"小心!"
一支弩箭擦着沈硯鬓角飛過,深深釘入廊柱。水榭頓時大亂,歌姬驚叫四散。裴雲川反手拔出佩劍,卻見沈硯已搶先出手,三枚柳葉镖破空而出,暗處傳來一聲悶哼。
"看來有人不想我們合作呢。"沈硯貼在他背後輕笑,呼吸拂過耳畔。裴雲川能感覺到他背部肌肉繃緊,像張拉滿的弓。
"你早知道有埋伏?"
"猜的。"沈硯突然轉身,與他背靠背站立,"将軍可信我?"
裴雲川沒有回答。但當他揮劍擋開第二支暗箭時,确實将後背完全交給了這個相識不過三日的江南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