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們發現這個住在深山中的女人,這個醫術非常高明的女人,這個在這個村落裡生活了十幾年的女人,容貌好像一直沒有變過。
于是村裡漸漸産生了流言。有人認為,這是山上的精怪,吃掉她,便能獲得永生。
于是無知的村民們策劃了一場針對清漪的謀殺。他們在送給清漪的謝禮裡面下藥,成功迷倒了清漪和樊樂。
靈靈因為不愛吃蔬菜而躲過了一劫。
當村民們鬼鬼祟祟來到清漪的住處時,靈靈第一次豎起了她的爪牙。她将清漪和樊樂護在了身後,和村民們進行了一場生死搏鬥。
可她也隻是個剛化形沒多久靈力低微的小狐狸呀!
當她力竭不殆時,是清漪護在了她的身後。清漪的身形瘦削單薄,卻穩穩地護住了搖搖欲墜的靈靈。她在她耳邊輕輕說道:“别怕,我在。”
而她的背後,卻深深紮滿了村民的兇器。切骨的菜刀、鋒利的鐮刀、鏽迹斑斑的剪刀,每一件都是尋常器具,此刻卻成了最殘忍的兇器。
清漪就這樣死在了村民的貪婪和無知裡。
血順着她的衣角滴落,在泥地上彙成暗紅的小溪。天空忽然下起了大雨,靈靈站在滿地的鮮血裡,眼角漸漸流出血淚來。
她的喉嚨裡擠出一聲嗚咽。她看見清漪的嘴角還在努力上揚,似乎想給她最後一個微笑。可那笑容最終凝固在了臉上,随着清漪緩緩跪倒的身影,碎在了靈靈眼前。
“清漪……”
“清漪……”
“清漪——!”
靈靈發出一聲聲呼喊,從最初不可置信的呢喃,到最後撕心裂肺的哭嚎。
雨水混着血水在地面上蜿蜒流淌,卻怎麼也洗不淨那些深深紮進土地的罪惡。
她怔怔地看着地上的清漪,心口像是突然破了個洞似的,有什麼正在從那裡源源不斷地流失。原來這就是凡人的感情,是這樣的蝕骨灼心。
她緩緩低下頭去,将額頭抵在清漪冰冷的額頭上,往日溫暖的體溫早已消散,隻剩下令人絕望的寒意。
她執拗地抓起清漪的手,貼在自己臉上:“你摸摸我……清漪……你摸摸我!”
“清漪……”
“清漪……”
謝纾的眼神空洞而絕望,遠處雷聲轟鳴,閃電照亮她慘白的臉。那張臉上沒有淚水,隻有一片死寂的空白。
劇本裡寫着的瘋狂複仇沒有發生。此刻的謝纾安靜得可怕,像一具被抽空靈魂的軀殼,隻是機械地抱着清漪逐漸冰冷的身體。
村民們舉着火把,沉默地圍成一圈。跳動的火光在他們臉上投下陰晴不定的陰影,卻沒有一個人上前。
又一道閃電劃過,照亮她空洞的雙眼。那裡沒有憤怒,沒有仇恨,隻剩下無邊無際的虛無——那是比任何瘋狂都要可怕的平靜。
“清漪……冷嗎……?”她突然輕聲問道,聲音飄忽得像一縷遊絲。
她顫抖着,想要抱起清漪,卻使不上任何力氣。——她渾身上下都在劇烈的顫抖着,甚至連好好說話都已經不能。
她忽然松開那死死攥着清漪衣衫的手,整個人歪倒在一旁,弓着身子劇烈地幹嘔起來。
她的身體在劇烈的痙攣,胃裡翻江倒海,卻隻能吐出幾口混着血絲的酸水。
——謝纾又一次軀體化了。
“阿纾!”
“阿纾!!”
季桐是第一個發現不對勁的。她撲跪在謝纾身旁,雙臂死死箍住那個痙攣不止的單薄身軀。
“阿纾!看着我!”季桐用力扳過謝纾的臉,卻隻對上一雙完全失焦的眼睛。
“是我呀~我沒死~”季桐捧起謝纾的臉,努力揚起嘴角,在臉上硬擠出一個溫柔的笑。
她的拇指輕輕摩挲着謝纾冰涼的臉頰,聲音是她一貫的溫柔:“看清楚了嗎?我是季桐……我沒死……”
片場的雨還在下,水珠順着兩人的發梢滴落。謝纾的睫毛輕輕顫了顫,眼神終于有了一絲焦距。
“季……桐……?”謝纾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委屈地叫出她的名字。
季桐立刻湊得更近:“對,看着我……我在這兒呢,活得好好的……”
她說着,突然抓起謝纾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你摸,心跳得多有力……”
謝纾的眼神漸漸變得清明,淚水終于決堤。她死死攥住季桐的衣領,把臉埋進對方肩窩,崩潰地痛哭:“我以為……我以為……”
許闫快步沖上前,揮手驅散圍觀的村民群演。他站在幾步之外,望着那兩個緊緊相擁的身影,第一次因演員入戲太深而感到心驚。
他想上前了解一下謝纾的情況,張了張嘴,最終隻是對場務做了個“清場”的手勢。
他點了根煙,手卻有點抖。他想起謝纾剛剛的表現,那不是演技,倒像是人體在悲傷時真實的身體反應,她好像真的以為季桐死了。
“今天就到這裡。”他最終隻是低聲對副導演說着,目光仍停留在那對身影上。
季桐正輕輕拍着謝纾的背,像哄孩子似的,而謝纾整個人都蜷在她懷裡,仿佛那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