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後,她帶着言水去了李存勖那裡。
李存禮也在,正襟危坐在案幾旁。他的背脊挺得老直,案幾上擺了一本書,隻有在翻頁時他的手才動一動。
與他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李存勖,懶散地側躺在軟榻上,正捧着一本戲文,仔仔細細研究着,時不時哼兩聲,看到她來了才把手裡的書放下。
“昨日睡得可好,可還習慣?”
她暗自腹诽,這不是明知故問嗎,不過面上依然是謙敬的模樣。
“多謝二哥關心,一切都好。”
正說着,張子凡來了。一聽那哒哒的腳步聲就知道他本來是蹦蹦跳跳的,臨到進門時,又換成了不緊不慢的步子。
“見過二叔六叔,見過姑姑。”
李存勖一見張子凡來了,揮揮手,“行了,子凡也來了,你們三個出去玩吧。這幾天阿清趕路辛苦了,該好好休息兩天,學習的事過幾天再說吧。”
李存禮一聽他也想讓自己出去,連忙開口說:“二哥,我就不出去了,我想……”
結果話還沒說完,三小隻一起被扔出了門,就連想留下讀書的李小六也未能幸免。
他絕對是想讓他們出來然後自己練戲,她在心裡暗暗想着。
果不其然,房間裡又響起了他特有的唱戲聲。
三個小孩子站在門口面面相觑,誰都沒出聲,畢竟就連最熟的李存禮和張子凡也僅僅隻見了幾面,認識三天而已。
李存禮在心裡盤算着,如何在外面轉一圈再偷偷溜回去,畢竟他的書還有一點沒看完。倒不是他有多喜歡讀書,隻是沒做完的事情被打斷,總讓他很郁悶,他一向喜歡按部就班。
而葉則清在等他倆開口,畢竟初來乍到她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于是,一種尴尬的氣氛慢慢湧出。
正當她揉了揉鼻尖,想着要不随便說點什麼的時候,還是子凡開了口:“要不我帶你們在通文館裡轉轉,認認路吧。”
葉則清很感謝他打破了這尴尬沉默的氣氛,于是三隻小團子便出發了。言水和一堆侍女仆從則在後面遠遠跟着,畢竟三個小主子聚在一起,可不能出什麼差池。
一路上,張子凡的嘴就沒停下來過,一會說到藏書閣裡的書有多少,一會又說後廚的燒雞有多好吃,看得出是一個小話痨了。不過她倒是很喜歡這個性格,這可以讓本來就陌生的三個人維持一種還算愉快的氣氛。但是,他是如何對着自己和李存禮如此自然地叫出姑姑和六叔的,一路上聽着姑姑姑姑她都快不好意思了,總覺得自己在壓榨小孩子,雖然她自己也是。
通文館每位義子都有自己的居所,他們最先走到的是李嗣源的居所。不過他掌管通文館各項事務,早就外出辦公了。他們隻是在外面轉了一圈,便離開了。
葉則清覺得不能總讓張子凡一個人講,這麼熱的天嗓子都快冒煙了,便找話題說:“子凡,你平時都喜歡做些什麼?”
“嗯……要麼讀書練劍,要麼去馬場騎騎馬,通文館就我一個人也怪無聊的。”
“确實,在家裡時我也是一個人。不過有言水言冰他們一起練功玩耍,倒也沒什麼。對了,你剛才說這裡有馬場,那待會咱們去看看吧,我的馬術可好了。”
說着她看向一旁揣着袖子的李存禮,李存禮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是在問自己。
“讀書練武。”
當真是言簡意赅。
張子凡一副不相信的神情,反問:“不會吧,六叔,你平時都不玩的嗎?你不會都沒爬過樹,沒上過屋檐吧?”
李存禮搖頭,臉上露出了一點難以言喻的表情,看表情似乎有些糾結,最後還是說出了自己的心聲:“上房爬樹不是君子所為。”
“不上街嗎?”她偏着頭好奇地問道。
李存禮搖頭。
“不騎馬,不去比賽?”她還是不死心地繼續問道,順便轉過身倒着走,仔細觀察着他臉上所有表情,唯恐他說大話。
李存禮思考片刻,“會練習馬術,但是沒有比過賽。”
“那你這一天究竟在做什麼啊?”
兩人異口同聲,問出了彼此的心聲。
李存禮不解地瞥了他們一眼。“我說了,讀書學習,有時候去看二哥唱戲。”
不過他嫌吵,經常缺席。除非李存勖把他抓過去,否則他不會主動去。
葉則清和張子凡都沒想到,居然能有這麼清心寡欲的人。就算是在燕雲每天課程滿滿的葉則清好歹也會有假期,父親也會百忙之中抽空陪她一起上街,或者去郊外策馬奔馳。
她太過震驚,不小心踩到一顆石子,一個踉跄,差點朝後栽倒在地。
張子凡想拉住她,結果手忙腳亂的,最後也沒拉住。甚至太緊張自己左腳絆右腳,差點摔個狗吃屎。
李存禮離她最近,直接一把拉住她手腕,微微用力把她扯回來。
她剛松一口氣,連謝謝都沒說出口,李存禮又在她肩膀處微微用力,把她轉回去。
“看路。”
她清了清嗓子,“多謝,六哥反應這麼”迅速,看來每天練功很刻苦啊。”
“不謝。嗯,不算刻苦。”
她咋舌,這人真是不讓一句話落在地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