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别整那套虛的了,幹。”
葉則清直接就着壇口,喝了一大口酒,被嗆得差點吐出來。
這酒怎麼這麼烈,太拉嗓子了,跟吞刀片似的。
“姑姑,酒要細細品,不能這麼喝這麼快。”
張子凡很有經驗,指着旁邊正慢條斯理品酒的李存禮。
“你看,就得像六叔這樣,小口小口喝。”
“把一口酒分八口喝?算了吧,我可不行。五哥之前說過,喝酒就得像梁山好漢一樣豪爽,那樣才有趣味,不信六哥試試。”
李存禮狐疑,灌了一大口,成功被嗆到。
張子凡:“我都說了要慢慢喝,你們偏不信。”
過了許久,等大人們發現他們不見,找到他們時,幾人已經醉得滿臉潮紅,東倒西歪。
葉則清抱着酒壇子,躺在石階上仰望天空。
盡管月亮還沒升起,她卻已經沉醉在月色的美好中,吟誦與月亮有關的詩句。
李存禮也有些不清醒,趴在酒壇子上昏昏欲睡,眼睛半睜半閉。
但是他的手卻不安分,輕輕捏住葉則清的手腕,手指在上面打着圈,弄得她有些發癢,忍不住擡手拍開。不一會,他感覺腿上壓着個東西,還傳來殺豬般的哭鬧聲,他迷迷糊糊地蹬了蹬腿,卻沒把那東西踢開。
張子凡抱住李存禮的腿,把他當成葉則清,一把鼻涕一把淚抱怨着李存禮平時欺負他。
一衆大人:……
李嗣源扶着額頭,隻覺得頭疼。
張子凡每次喝完酒什麼樣他還不知道嗎,平時他嚴格管控他的酒量,沒想到今天還是被他鑽了空子。不用想,就知道今天這事肯定是他撺掇的。
“二弟,找着就好,小孩子嘛,哪有不調皮的,我先帶子凡回去了。”
李嗣源把張子凡從李存禮的腿上撕下來,張子凡被扛在義父肩上,見自己離他們越來越遠,哭得稀裡嘩啦,拳打腳踢差點把李嗣源踹倒。
“等會,我不走,姑姑,姑姑,我還沒說完呢……”
李嗣源恨鐵不成鋼,恨不得把這個小兔崽子扔到池塘裡好好清醒清醒。
李存勖無奈地看着地上兩個小酒鬼,或許是鬧騰累了,兩個孩子頭靠着頭、肩并着肩,沉沉睡去,看起來乖巧極了。
還行,醉完之後也不耍酒瘋,頂多念念詩,比張子凡好多了。
他和趕來的言水一人抱起一個,沒想到回去之後,他們酒勁上來了,又吐又嘔。他倆照顧半宿,眼圈都熬紅了。
快天亮時,這兩個小祖宗才消停下來。
從此之後,酒窖連夜搬家,所有人都不讓他們喝酒。
李存義對他的做法并不認同:“何必這麼嚴格,再過幾年他們就長大了,那時候就跟四散的鳥一樣,該離巢喽。”
李存勖沉默,但對他的話還是認同的。
這兩年他們長高不少,已經到他肩膀,不再是從前跟在他身後蹦蹦跳跳的小蘿蔔頭了。
見到葉則清的第一面,他就知道自己養的這兩個孩子都非池中之物,阿禮會成為十字門門主之一,而阿清注定不屬于通文館。
她未來要走的,是一條充滿艱難險阻的路。整個燕雲之責都會在她肩上,将要經曆的磨難豈是常人所能想象的。
她是未來燕雲的希望,可是她現在也不過是一個十歲的孩子。
一方面他把他們當作小孩子想要精心呵護,不願讓他們過早卷入權謀紛争。另一方面他也明白,在這世上若無足夠實力傍身,隻會為人魚肉,所以對他們的課業極為嚴苛。
這種心理,有時候連他自己都覺得矛盾。
不過,他們也大了,他不會一輩子陪在他們身邊。
對待世事,他們也該有自己的判斷,或許從此适當放手才是最好的選擇。
所以,以後他們和張子凡偷偷喝酒,隻要不是太過火,他都不再管。
過了年,李克用又去閉關。李存勖在通文館裡待夠了,再加上最近常有梁國軍隊侵擾潞州,便決定帶他們回潞州大營。
前往潞州前夕,李存勖把他們找來。
她瞧見李存勖腳下擺放着三個巨大的酒壇子,不禁好奇問道:
“二哥,你這是要和我們喝一場?”
“自然要喝,但不是今天。”
李存勖最近聽說有孩子的人家,都會在地裡埋幾壇酒,他這一聽便來了興緻。他倆雖不是女兒兒子,但是也差不多,便找來幾壇酒埋在桂花樹下來日再取。
“這是我特地尋的好酒,今天就把它們埋在這桂花樹下,等來日慶功時喝。”
“好!”
據說埋得越深,酒就越醇厚,他們繞開樹根,挖了一個又深又大的土坑。
喜歡幹淨的李存禮,這次沒有嫌髒,而是安安靜靜地拿着鏟子在地上刨土。
或許,他也明白,這是他們之間珍貴的羁絆。
直到很多年之後,葉則清仍然會想起院子裡那棵金黃飄香的桂花樹,以及樹下埋着的三壇酒。
那是她幼年時期美好生活的結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