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舊事...記來也無用...”魔尊開口,聲音裡帶着猶豫,卻在還未說完時被南喬打斷。
“自是不必理會那負心東西。”南喬低頭看着掌心,看着那些交錯的紋路喃喃自語,“情情愛愛本就錯綜複雜,隻可惜那撕心裂肺的痛,卻像生了根一樣。”
她指尖微微一顫,從恍惚中回過神來:“隻是我隐約記得,萬年前,我生下孩子後,便飲了忘情水。”她眼尾薄紅,“那孩子...如今身在何處?”
蘇青梨難以置信地望着南喬,她上前抓住南喬的手腕:“師父,你有個孩子?”
“嗯...隻是那孩子生下來時輕得像片雪,接生婆婆用狐裘裹了三層,仍暖不熱他青紫的臉。”
“當年你為了那隻牛蹄子,哭了七天七夜,飯也不吃,門也不出,那孩子落地便快要咽了氣,連哭都哭不出聲...”
魔尊言語中帶着責備:“本座去了蓬萊讨了顆千年靈芝給他煉骨塑魂,重組胎體,足足守了三年,才把他養成個正常孩兒會跑會跳的模樣。”
“所以那孩子,就是玄影,對不對?”南喬的聲音哽咽着。
“嗯...”魔尊沉默片刻,緩緩說道:
“玄影生來便承襲了他父親的金牛真身,剛會跑便能徒手撕開魔界的結界。衆人都誇他天賦異禀,可卻在他三百歲生辰那日,七竅毫無預兆的湧出鮮血,我把他塞回魔蛋時,蛋殼表面結滿血絲,像極你當年抱着冰涼的死胎的模樣。”
“所以他才瘦巴巴的,明明已經三千歲,卻看起來三百歲的模樣?”南喬心疼問道,翎淵的心跟着揪得緊緊的,擡手輕輕拍了拍南喬肩膀。
“正是如此。”
“如今你既想了起來,玄影當歸還在生母身側教養,本座對着這整日掀天翻地的小孽牛,可是受夠折騰了。”魔尊臉上裝作嫌棄,實則心裡不舍。
“三千年時光裂隙...我該如何與他言說...”南喬萬年冷漠的臉,也能浮起尴尬神色來。
“師父,不如我幫你去說,畢竟玄影跟我年紀相近,好說一些。”
“不了...先這樣吧。”她又失了神般朝外走去,腳步虛浮像遊魂一樣,自從她恢複記憶,就一直是這般神色。
翎淵默然相随,身後傳來魔尊刻意壓低的聲線:“翎淵,多得你在...你且...勸勸她。”
翎淵點了點頭:“魔尊放心。”
“長公主神傷得很,怕是心都碎了,魔尊可得把殘片撿仔細些。”海雲瀾說道。
“遇人不淑,她那個沒心沒肺的夫君,當真該下地獄。”
蘇青梨聽得咬牙切齒:“那負心人合該剜心剔骨,懸在魔淵受千載風吹雨打,若叫我尋着...”
她倏然擡頭:“定要将他神魂煉作燈油,夜夜照着他的心上人改嫁!”
魔尊聞言微微一怔:“前些日子青梨姑娘在我魔界還是一副柔弱模樣,不想如今...倒顯出幾分淩厲來。”
海雲瀾側身輕笑:“她一向如此,往日藏得太深了,如今不過現了原形。”
他忽地把茶盞一放:“今天前來,還有一事與魔尊商議。”
“神君不妨直言。”
“昨夜浮香閣...”海雲瀾傾身向前,小聲問道,“魔尊可曾聽見地底弦音?”
“不瞞神君,自從三千年前的天魔大戰後,本座損耗了畢生修為,五感盡皆蒙塵,靈覺已大大不如前。”魔尊擡眼問道,“怎麼?那脂粉堆裡還能藏着冤魂不成?”
“正是千年冤魂之相...那浮香閣,表面絲竹宴飲,實則地下百鬼哭弦。它三百年來晝夜不休地經營着,定是為了鎮住這萬頃怨氣。”
“魔尊可曾聽過《九泉引魂調》?”
“九百年前,玄天宗滿門滅族一案...”魔尊沉默片刻,“據說為了安撫那些亡魂,至今還在彈奏贖罪曲。”
蘇青梨聽着心慌,這幾日分明捕捉到阿姐若有似無的氣息萦繞在附近,卻始終難覓其蹤,莫非...
海雲瀾瞥見蘇青梨慌張的神色,适時收住話鋒。
“子時三刻陰門開,梨兒的噬靈體或許能引路。不如就趁着今晚,遁地查看?”
“我也要去!”此時玄影和阿辰沖入殿内,異口同聲地自薦。
“神君認為如何?”
“無妨...此番遊魂結陣之勢非同小可,他們去了權當曆練一下。”
“即是這樣,我讓左将軍同行,晚上再彙合。”魔尊說道。
“勞煩!”海雲瀾起身要走,阿辰還迷迷糊糊地嘟囔:“去哪啊到底?”
未等他說完,海雲瀾已經拽着阿辰往千瘴林府邸的方向走。
林間小路上,三人緩步而行。
“阿辰,昨夜你醉得都不記得回去的路了麼?怎會去了魔界?”
阿辰僵住:“那酒才喝了一小口便天旋地轉...我恍惚中好像踩着風火輪去了魔界,還在師伯面前扭了一段浮香閣的豔舞,師伯還...”
阿辰耳尖倏地通紅:“啊!!我忘記了!”
“你是被浮香閣的胭脂味熏的,他們後廚熬的迷情香,聞起來比合歡宗的催情散還烈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