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典那幾天，正是一年内春光最明媚的時分，而這場活動雖說是祭典，但在程少商看來，更像是一場大型的春遊野宴，也更像一場相親會。

年輕的士族兒郎女娘們分坐在不同的帳篷中，遠遠相望，更有大膽之人離席，相約他處。

這種場合肯定會遇到樓垚和何昭君，程少商不願他人看輕也不想讓樓垚多思，便着重精細打扮了自己。

于是那些多嘴多舌的女郎們看見如此光彩照人的程少商，刻薄的話一時說不出口，甚至不想靠近她，以免成了襯托她的綠葉。

一直呆坐在帳篷裡實在無趣，司羽便拉着同樣無聊的程少商出來了。

司羽一直戴着幕離，将滿頭銀發完全遮掩，早就聽聞她美貌出衆的女郎們此刻反倒慶幸她如此裝扮了。

在外面，隻要司羽不表露身份，她鶴發童顔不算什麼，但回到京城，作為程家五娘子出席，卻不可以，會被人議論紛紛的。

司羽也是想着程少商需要散散心，才主動提出要和程少商一起參加祭典的。

與程姎、萬萋萋告知一聲後，司羽和程少商相攜着往一處陽光明媚、野花遍地的地方走去。

司羽折柳配着各色野花為程少商編了一個花冠，給她戴在頭上。

程少商雖然看不到自己戴着花冠的模樣，但也能想象得出，畢竟她是看着花冠如何在司羽手中成型的。

她動手能力也不差，在司羽的指點下，不多時也編成了一個，司羽便摘掉幕離，微微俯首讓程少商給她戴上。

兩人頭戴花冠，在花叢中撲蝶嬉鬧，自在歡快，把所有的煩心事都抛諸腦後。

清脆如銀鈴般的笑聲漸漸吸引了四處尋覓司羽蹤迹的袁善見，未待他上前靠近，就被十來個女娘團團圍住。

這番情景自然被司羽姐妹倆注意到了，她們便悄悄離開了。

因不想被别人發現，她們倆便往偏僻的地方走去，順着幾近消失的小道漸漸走到了山頂上。

那山頂上有一座寶塔，遠遠望去便覺得精緻考究，程少商回過頭看了看司羽，發現她已經摘下花冠戴上了幕離：“我就知道你肯定想進去看看的。”

程少商抿嘴一笑，拉着司羽走進寶塔。

她們順着樓梯一層層爬上去，大約到了腰部，從窗戶望去，群山霧繞，松濤陣陣，讓人隻覺得心曠神怡，闊然開朗。

若說程少商先前心中還有幾分失落，現下看到這番美景便覺得那些事不算什麼了。

程少商還想往上面爬幾層，耳朵靈敏的司羽卻發現了上面還有别人在談話，她拉住程少商，眼神示意。

程少商雖不明白她發現了什麼，卻很默契的和司羽輕聲快步的走下去。

待她們剛要走出寶塔時，司羽忽然意識到她們倆出現在塔下時，塔上的人不可能發現不了。

司羽當即對程少商耳語幾句，然後靠在程少商身上，一副弱柳扶風、病弱不堪的模樣。

“阿羽，你怎麼了？”程少商焦急的詢問出聲，然後又放大了聲音道：“我該怎麼辦？”

然後程少商一邊攙扶着司羽往外走，一邊向四周呼喊：“有沒有人在附近，可否去尋曲陵侯府上武婢？”

程少商艱難的攙扶着司羽，裝作快要支撐不住的模樣，這時淩不疑忽然出現，扶住了她。

程少商心髒怦怦亂跳，努力鎮定的轉過頭，見來人是淩不疑，多少放心了些，然後忙用焦急的聲音道：“淩将軍，勞煩您去尋……”

“噤聲。”淩不疑聲音低沉道，走到司羽另一邊，簡單說了句“冒犯了”，然後半攬着司羽帶着程少商從另一邊小路走下山。

待她們走到看不到寶塔的樹林處，司羽裝作好轉了許多的模樣，輕輕掙脫了淩不疑。

“多謝淩将軍。”程少商連忙替司羽道謝，小心的扶着她：“現已臨近狩獵場，未免他人多想，還請淩将軍先行一步。”

自城門一别，許久未曾見過程少商的淩不疑自然想多和她相處相處，便道：“程娘子，方才可有聽到什麼？”

程少商自始自終都沒有聽到寶塔之上那些人的聲音，自然是一副什麼也不知道的模樣：“什麼聽到什麼？我和阿羽剛走到寶塔裡面沒多久，她便因塔内氣息污濁引發舊疾，我們就趕緊出來了。”

淩不疑見司羽仍在低低喘息，倒是信了幾分，不好再多問，不然反而會讓極為聰明的程少商發現異樣。

但淩不疑一時也想不出别的理由再留下，隻好自己先回去了。

程少商與司羽對視一眼，悄悄走到另一條路回狩獵場。

大約是在外面耽擱的時間久了，她們倆回去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在了，程始和蕭元漪看到姗姗來遲的姐妹倆，還沒來得及說教一二，就被程頌受傷的事給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