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應沒想到這麼快,人就找到了自己身上。
他其實也并非蘇由心腹。
蘇由謹慎,投靠曹操一事做得隐蔽,平日裡從不施以他手,更沒有差遣人幫他做什麼,李應知曉此事都是意外,蘇由便借此偶爾和辛毗傳點消息,除此以外從不召見他。
他聽話、嘴嚴,所以能一直待着。
低着頭,李應老老實實地跟着人走,辯解都是白做工,還不如少受些皮肉之苦。
心下又慶幸洛小八走了,一邊又可惜,他們可能不會再見面了。
李應以為是甯七派人抓他,如今見了一個戴面具的男人格外陌生。
屋内就他們倆,門開着,外面守着兩個護衛,也是生面孔。
他跪在地上索性不想了,無論如何都活不下去,想這些有什麼用。
“李應是吧,多大了。”白錦看着下面跪着的人,百無聊賴。
人是甯七抓來的,說是蘇由的心腹,就這樣子不太像。
軟綿綿的,像個剛出爐的包子,瞧着不像是成年了,是個小孩兒。
甯七從來不做無用功,所以這小孩兒身上有什麼不一樣的?她在觀察。
“奴才十九。”李應回道。
聲音也軟乎,竟然成年了。
“知道些什麼?”
“奴才什麼也不知道。”這是實話,可估計沒人會信,他面露灰敗難得自嘲。
卻沒想到對方并沒有大怒。
白錦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好奇地問:“你家中父母呢?”
“奴才是孤兒,了無牽挂。”他回。
這才不像是軟包子。
白錦笑笑,“若是真了無牽挂,怎麼會勸人快走?”
她愉悅看着男孩臉色一變,咬住下唇猛然擡頭的樣子,那雙濕漉漉的眼睛裡憤恨明顯。
哈,就這樣?
她惡劣地想看小孩邊哭邊露出那種憤恨,又一邊想着,看來這小家夥真不是什麼危險人物,那甯七把人抓來到底是為什麼。
倏然想到一種可能,白錦露出來的半張臉刻意冷厲,聲音不怒而威:“說吧,到底知道些什麼,若是還什麼都不知道,我就讓他先你去地府見閻王。”
她的聲音起伏不大,卻讓李應感覺背後涼風陣陣。
為什麼會這樣,他們這樣的人真的命如草芥嗎?
李應自嘲,他當真什麼也不知道,可眼前人并不信,他能放任她殺了洛小八嗎,小八才十五歲,說要帶他離開。
“奴才真的什麼也不知道。”李應磕了一個頭,“但奴才可以将看見的告訴大人。”
從狗洞出來的洛小八繞路準備回去,卻見到了甯七站在蘇由府門口,他躲住身形,等人走,卻在最後看到了被帶走的李應。
手握成拳,指甲陷入手心的肉裡,他确定,甯七向他這看了一眼。
垂眸,他冷笑,是挑釁吧,甯七。
手心的痛讓他反應過來,吐出一口濁氣,他轉身向着辛毗府上走去。
白錦微眯着眼聽着男孩細細說些細碎的東西,帶着自己的猜測,都不是什麼大的事情,但讓她确定了一件事,蘇由雖然叛變,卻從來沒有想過害審配,他想保住審配的命。
“大人,我看到的真的隻有這些,求您放過小八吧,至于我,您要殺要剮都可以。”說着,他又接連磕了幾個頭。
龍族皮糙肉厚的,她化作人形也同樣。
眼前的小孩皮膚白嫩,額頭紅腫,瞧着像被虐待了似的,吓人得很。
她的豎瞳出現了刹那,又變回了冷淡的模樣。
“小八。”白錦念叨,“洛小八。”
哦,她好像知道了。
洛小八,甯七,一家人啊,怪不得。
原隻想逗小孩,發現了甯七的惡趣味,她更感興趣了。
“你們關系很好吧。”白錦問道。
李應磕頭的動作停了下來,擡頭愣愣看着他。
“我這人最喜歡的便是重情重義之人,不如我們打一個賭,若你赢了,我不但放了你和他,還保你們之後的安全與出路。”白錦掏出了一塊金子扔在地上,金子滾落在他的面前。
“賭什麼?”李應的聲音在顫抖,看着那塊金子,他不敢直視上面的男人。
“很簡單,我讓人悄悄給他傳話,說你要被我處死,若他來救你我就算你赢。”她道。
李應聲音高揚,“這怎麼可能!”
他望向她的眼神仿佛在說,你瘋了。
頹廢地跌坐在地上,額頭磕出來的鮮血順着他的臉頰流下來。
小八是辛毗的人,人又聰明,怎麼可能不知道他若是被殺了就代表暴露了,若小八來了不就相當于承認了他也是同夥,上趕着找死嗎。
兩人關系确實好,但李應其實也明白,小八不簡單,他對自己的情誼并沒有表現出來的這麼深。
他在其他方面是不聰明的,隻是運氣好,總能規避許多事,但在和小八的關系上偏生聰明了,對方對自己是利用,與之相比情誼顯得微不足道。
蘇由被殺死,蘇府被封鎖時他就知道自己快要死了,何必再掙紮,他現在反倒慶幸小八對自己是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