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八百元請的模特?
許聞這麼一說,許父松了口氣,純粹的金錢關系不足挂齒。
他關心了幾句許聞的學業,又叮囑她,“你妹妹剛上大一,和你一個學校,你多照應點。”
許聞淡淡應了聲“好”。
許父一看她這不鹹不淡的樣子,拳頭緊了又松,皺眉道,“好?我怎麼聽說,瑩兒去你畫室,你都不給開門?”
許聞羽睫微顫,許瑩去畫室找過她?什麼時候?
她還沒開口,許瑩噘着嘴沖許父撒嬌,“爸你誤會了,姐姐不是故意不給我開門,她畫畫的時候一向專注,可能沒聽到敲門聲。我不介意的。”
不介意還要特意講給爸爸聽?
“聽不到敲門聲?”許父眼一瞪,“要不要我幫你換個門鈴?”
許聞垂眸看着面前的空杯,一言不發。
許父重重喘了口氣,“不是爸爸要為難你,瑩兒畢竟是你親妹妹,她一入學你就該帶她熟悉環境。躲在畫室裡敲門也不開,有你這麼做姐姐的?當初我就不該給你安排單獨的畫室。”
許聞眼皮都沒擡,輕聲道,“那你收回去吧。”
“你什麼态度!”許父重重拍了下茶台,桌角的茶寵咣地倒下。
許聞依舊垂着頭不說話。
許父瞪着她,半晌長歎一口氣,“你這性子和你媽一個樣,有什麼話不能直接說?你什麼都不說,爸爸怎麼知道你怎麼想的?”
說來說去,所以你隻信自己的耳朵,不管是真是假?許聞嘴角動了動。
“爸,姐姐好不容易回一趟家,你别總說她。”許瑩适時開口,“你總說她,姐姐更不願意回家了。”
“我說錯了嗎?自己不回家還有理了。”許父語氣硬梆梆的,眼神卻已經軟化下來。
許聞站起身,“還有事嗎?”
許父眼神頓時僵住,“滾,愛幹嘛幹嘛去!”
總是這樣,父女倆總是不歡而散。
許瑩跳起身,“爸你别生氣,姐姐就是這樣的性子,雖然嘴上不說,心裡還是很愛我們的,對吧?”
她親昵地挽上許聞的手臂,大眼睛閃動着俏皮。
許聞定定看了她一瞬,沒再抽出胳膊,徑直向前走。
反正抽出來,她也會再挽上,在許父面前,她一貫親親熱熱的親姐妹形象。
許聞不想再生事端。
許瑩勾着她的手臂,轉身朝許父揮揮手,“爸我們先進屋了,媽做好飯我喊你。”
許父粗粗“嗯”了聲。
轉過高大的花木,喝茶的亭子被擋在視線外,許瑩松開手臂,“姐姐還真是一如既往會惹爸爸生氣呢。”
語氣還是笑的,眉眼卻淡下來。
許聞腳步不停,“你什麼時候去畫室找過我?”
“我當然找過,隻是姐姐恰好不在罷了。”
許聞眼神一冷,果然如此。
她個子高,腿長,幾步穿過走廊,在門廳換鞋的工夫,林阿姨走過來,“小聞回來啦。”
一成不變的溫柔和熱情,像經過精密的測算,嵌入程序。
許聞低低“嗯”了聲。
“快去洗手吧,菜都端上桌了。”林阿姨親昵地拍拍她的背,又對後來的林瑩說,“去喊你爸,今天有他愛吃的大閘蟹。”
“我也愛吃!”許瑩笑着撒嬌。
“知道,你随你爸,真是親父女。”林阿姨嗔道。
許聞恍若未聞,随便穿一雙客用拖鞋,走進客廳。
她很少回家,沒有自己的專用拖鞋。
如果在意這些小事,那就要處處堵心了。
她不在意。
餐廳的大理石長桌上已經擺好飯菜,傭人劉姐正捧上最後一鍋湯,笑着和她打招呼,“大小姐回來啦。”
許聞唇角勾起一絲笑意,“劉姐辛苦。”
“不辛苦,我特意做了你愛喝的蓮藕排骨湯,呆會多喝兩碗。”
許聞點點頭。
劉姐在許家做了很多年,從她小學到現在,十幾年了,有幾分真情在。
她看得出來林姨并不太喜歡劉姐,隻是劉姐來自許父的家鄉,一手家鄉菜頗得許父認可,不是輕易能辭掉的。
不像她幼年那個保姆,名字和長相都記不清了,模糊隻記得圓臉愛笑,對她很好,卻背上将她誤關小黑屋的過錯,被掃地出門。
再後來她頻繁更換保姆,沒有一個親近的人,直到上小學,不再需要專屬保姆。
許聞剛放下背包,許父大步走進餐廳,往主位上一坐,神情嚴肅“都入座吧。”
跟召開會議似的,上市公司老總的威勢不經意展露。
許聞照常坐到他右手側,隻在她在家吃飯,這個位置就是她的。
許瑩坐在他左手側,林阿姨則坐在許瑩身旁,張羅着盛湯夾菜。
許父講究食不言寝不語,因此餐桌上鴉雀無聲,隻有碗勺的碰撞聲,拆大閘蟹的咔嚓聲。
許聞盛了一碗排骨湯,小口啜飲,忽然一隻戴着手套的手伸過來,在她餐盤裡放下一塊蟹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