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撐在身後向他的方向探來，拽住他外套的袖子，自下往上同他視線相接：“能把我住院的信息告訴小林嗎，恭彌？”
雲雀恭彌瞥過她食指和拇指間捏住的那塊布料，目光回到她仰望的眼睛。侑理拉拽他的力道一直很輕，隻需要他後退一步便可擺脫，放手得很輕易。現在這樣的态度反而讓雲雀恭彌不是很滿意，他覺得侑理不應該這麼做。
至于侑理應該怎麼做，他也沒想過。
雲雀恭彌不會對小早川侑理說出她應該如何的話。
“明天。”
“我當然知道今天是周末啦，明天能不能見到小林就靠你了。”
因而雲雀恭彌答應了她的要求，第二天将小林送到了她的病房門口。他在病房的書架裡放上那本（3，3，3）的書，帶着将人送來的風紀委員一并離開：“書我放在這裡。”
轉頭又說了句：“還沒看完。”這才踩步走遠。
小早川侑理認為會回頭說明書還沒看完的雲雀恭彌有點可愛，招着手請還在門口的小林進來：“進來吧小林，卷子有帶嗎？”
一直在糾結要怎麼說開場白的小林被她這句話打敗，她的擔心和焦急被她的平淡絞殺，碎成片後被她吞進腹中。她整理了下自己心情，深吸一口氣：“大小姐，你知道雲雀學長把我送來的方式是什麼嗎？”
“估計是找風紀委員在放學後把你從學校内架走吧。”
真是絲滑的答案。小林給她比了個大拇指。
小早川侑理坐在床邊，裸露在外的腳腕在寬闊的褲腿下顯得過于纖細，她用手掌施力支起身體，穿好毛絨絨的拖鞋吧嗒吧嗒地走到了會客用的沙發那兒，坐下後對她拍了拍身邊的座位：“要過來嗎？”
這個問法除了過去就沒有别的回答了。小林在跨着臉的同時挎着包大步向小早川侑理走去，将她的問句揉搓成句号：“卷子當然帶了，我哪敢不帶呀。有座位我幹嘛不過來，我傻站着讓你坐着給我講嗎，不行不行那樣會顯得我很神經。”
她把包丢在沙發上，歸位後掏出她一天的努力成果：“來，看看我智慧的結晶！”
“哇哦。”
聽到小早川侑理這聲像是感歎的語氣詞，小林大手一揮：“讓大小姐你看看我的實力——”
“别看了，是惡評。”
小早川侑理一句話，讓她低頭十八厘米。
“念在你擔憂我了這麼久，還是好評一下吧。”
她摸摸她的腦袋。
風輕飄地撫過了頭頂。
21.
依舊是留院觀察一周。
小林這幾天都在往醫院跑，拿着各科老師塞給她和小早川侑理的“關愛”四處奔波，指在家、學校、醫院、小食店這四處奔波。
小早川侑理其實不愛吃特别甜的甜品，過量的單一味道會讓她的味覺感到麻木。小林理解的是，會像是組裝大量建材時隻用了一顆小圖釘——頂不住了。
吃過一次小早川侑理的營養餐後，小林大概明白什麼樣的味道對她來說是适量，于是打定主意要把自己吃過的所有旨在凸出食材本來風味的店都跑一遍。
“大小姐，我又來咯。”
小林提着店家做好的芒果小布丁，敲了敲敞開的門，對門内正在商談事情的兩位提醒道：“需要我回避一下嗎？”
正在和小早川侑理報告最近其他公司的動向的月山流衣收住話，等待着身邊之人的吩咐。
“流衣，不需要放松我宅邸附近的保護。”小早川侑理從書架上抽出一本坐标為（1，2，3）的書，遞給她，“我有點無聊，随意給他們施加點壓力吧。這本書你拿回去看看。”
月山流衣收下書：“是，我會好好觀看的。那我就先回宅邸了。”
“嗯，要平安到哦。”
小早川侑理目送月山流衣離開，對仍然停在門邊的小林淺淺笑起來：“在那裡站着是要變成雕塑嗎？”
“不，隻是突然意識到你其實還挺忙的。”
“還好。”小早川侑理接過小林的芒果小布丁，走到窗前的用餐區域，此時下午的太陽還有些刺眼，她拉上一層紗，“暑假差不多就結束了。”
“這樣。”什麼都不了解的小林點點頭，跟着從餐台下拖出椅子坐上去，“今天怎麼沒看見雲雀學長，以往都是進門先看見他。有點像是已經習慣站在村口的NPC突然換了個人。”
“如果你很想見到他，可以出門，右轉，直走到第三間房，他就在裡面。”小早川侑理雙手合十，“我開動了。”
“不不不，我一點都不想見他，隻有你會想見他。”小林飛快地拒絕了，飛快地再起話頭，“為什麼他在第三間房？”
小早川侑理不在嘴巴裡有東西的時候說話。她慢慢吞咽下口裡的布丁後回複她：“因為這一層是我的。”
“你的意思是屬于你的？”
“我出資造的。”
她還是保守了。小林對這個回答無話可說，于是從挎包内抽出今日份的試卷和草稿紙開始奮筆疾書。小早川侑理的解題思路很有意思，她會把每個給出的條件進行定位，在她眼中題目的每一部分都是一個相互咬合的齒輪，隻需要找到最開頭的那一個，全盤皆可落。
線索清晰的事物，都會被她握在手中。
或許小早川侑理自己也不知道在談起一些尚未發生卻已經會走向既定結局的事時，她面上的神情十分淺薄。淺薄到同她捏碎海月給黑星海刺喂食一樣。
小林在草稿紙上畫了個簡筆水母。一張卷子七十道題目，八十分鐘後還剩下六道簡答題，都是她理不清條件該放在哪兒才會轉動的。補習三天，提速百分之七十。
如果是小早川侑理來做，需要花多長時間？
小林偏過頭，看向正安靜看書的小早川侑理，數起她翻頁的速度，從第一次翻頁開始讀秒，到第二次翻頁結束，一共57秒。
“大小姐，你手上的書内頁排版是多少？”
黑發的少女飄來一眼：“33x24。”
“……閱讀速度真快。”小林咋舌，“一分鐘不到看了一千七的字數。”
小早川侑理插好書簽合上書：“突然問這個的原因？”
她印象裡雲雀恭彌也問過她這個問題。她同樣問了這個問題，得到的答案是“想問”。
那個時候的雲雀恭彌就躺在客廳的沙發上睡覺，她在旁邊看書，過了一會後他才問出聲，原本合上的眼轉過來，眼睛裡的情緒淺淡，一如既往地在凝視。
“想知道你寫這張卷子會花多長時間。”
比雲雀恭彌具體很多的回答。
“一小時以内。”她抛下答案，輕飄飄地說出讓人可恨的事，“所以我會提前出考場。”
“你确實每次都會提早交卷……”這句話依舊讓小林無話可說，她被深深地打擊到了，“要是我讀題的時候順便也能把條件篩選出來就好了，小早川大人帶帶我吧，孩子也想提早出考場。”
“暑假吧。現在來不及。”
“好好好！”
這樣，小早川侑理的暑假計劃裡添上了小林。
雲雀恭彌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現在他在隔壁寫回信。
寫給雲雀響子的回信。
前兩封他都沒寫。
輪到第三份，侑理也問他要不要寫回信。雲雀恭彌看眼簡單的信封，拿過她已經寫好但還沒封口的信，去到隔壁對攤開在桌面上的兩張紙靜坐了一段時間。
信紙選用的也很普通。
雲雀恭彌在她寫下的末尾後面加上一句：别回來太早。
然後又補了句：多玩一段時間。
裝好信的雲雀恭彌看眼關上的門。
侑理現在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