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簡潔起床解手,屋子外的豬圈那兒有動靜,她走近一看,兩個黑漆漆的人影站在豬圈外說話,聽聲音是她爸和她弟,兩人正商量着過年的事。
“今年這豬不賣了,宰了咱一家高高興興過個年。雞也不賣了,你姐兩年多沒回來,看着又瘦了,炖了給她補補。”
“也宰不了這麼多,剩下的......”
“先養着吧,過完年再說。”
簡潔走過去:“爸,還是賣了吧,我們三個吃不了那麼多。”
簡單說:“家裡就兩頭豬,8隻雞,也賣不了什麼錢,聽爸的吧。”
簡安詳走後,簡潔道:“就沒辦法了嗎?”
簡單明白她的意思:“還能有什麼辦法?”
簡潔說:“找親戚們借。”
“咱家也沒有錢的親戚,條件好點兒的,人家也要過日子啊。再說爸這病不是一兩萬就能解決的,醫生說了要去省城才能做手術,要花很多錢。”
“能不能找所有的親戚、村裡的人湊一湊,再申請補貼,等我畢業掙錢了我盡快還。”
黑夜裡姐弟二人想着救父親的辦法,而簡安詳坐在床上,想着他們姐弟二人日後的生活。
“親戚們之前都借過很多次了,就算他們願意借也拿不出來,上次爸暈倒,就是村裡人湊錢送他去的醫院。補貼我也問過,先天性心髒病可以補貼,爸這是後天的,咱這個地方四面都是山,醫療水平不高,醫保條件也不好,就算能申請下來,爸可能已經......”
後面的話簡單不忍說出來,淚水在這一刻也憋不住了:“我還想上街去要錢呢,先不管爸同不同意,現在騙子這麼多,人家也不一定相信我會捐給我,就算有人願意捐,等籌到十萬,爸也......”
繞來繞去,又回到這個最不想提的話題。人各有命,這就是他爸的命吧,這就是他們家的命吧。
簡潔安慰弟弟,勸他别哭了,省得他爸看見。簡單進屋後,她一個人望着天哭泣,心裡默默祈禱:老天爺,求你讓我爸好起來。
大年三十,吃過年夜飯,宋旻去往醫院,餘思雅的弟弟也在。
站了幾分鐘餘思源把他拉出去:“我一回來就見我姐這樣,好好的她為什麼要跳樓啊?我媽說她是不小心掉下去的,我不信。”
為什麼?宋旻哪知道為什麼?
“姐夫,你也要瞞我嗎?”餘思源常年在國外讀書,對家裡的情況不太了解,父母一向報喜不報憂,出了什麼事也不會告訴他。
“可能是孩子沒了,她受不了,一時想不開吧。”宋旻也不知道,但這是最合理的答案。
孩子沒了?這又是什麼時候的事?餘思源剛要問又忍住了,他姐現在這樣,問那些又有什麼用?
“過幾天我又要走了,”餘思源從窗外往裡望,“姐夫,我姐有什麼情況請你一定要告訴我。”
宋旻點頭答應。
快兩個月了還不醒,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今天他父親見到親戚家的小孩兒,又跟他提離婚的事了。
宋旻剛走不久張慶天就來了,已經過了探視時間,張慶天隻好在窗外張望,還好能看到餘思雅。
和餘思雅遇到,是大三的寒假,那原本隻是稀疏平常的一天。
像往常一樣,張慶天忙着端酒、打掃衛生,無暇欣賞舞台上的勁歌熱舞,也不像别的服務員時不時盯着來往的帥哥美女評論一番。埋頭幹活、任勞任怨是他最大的優點,大家都這麼說。
張慶天正要給客人上酒,小夏攔住了他:“哥,我來我來。”
“這......”
“提成算你的,我隻是想求你幫個忙。”小夏可憐巴巴地望着他,“那桌吐了我實在受不了,你幫我打掃吧,拜托了。”
小夏接過盤子繼續道:“我一聞那味兒就想吐,實在沒法兒靠近。你幫幫我吧哥,經理看見又要罵我了。”
張慶天走過去,這種味道他聞着也難受,但沒辦法,做别的工資沒這個高,忍着忍着也就習慣了。
剛打掃幹淨就來了五個美女,穿着普通,看着像學生,張慶天忙招呼她們坐下,心想又可以開一單了。
幾個人商量着喝什麼好,其中一人沒有點東西,說道:“這裡太吵了。”
“要不我們去包廂?”
“好啊好啊。”
那女孩兒想了想說:“我知道一個酒吧,在江邊,東西好喝,環境也好,那裡有個歌手,唱歌特别好聽。”
“是不是人長得還特别帥啊?”
女孩兒笑笑不說話。
“那走吧,轉場。”
“小雅是想去看帥哥吧。”
“哈哈哈......”
位子還沒捂熱就走了,單子也飛了。張慶天把菜單收好,見桌上放着個手機,新款的諾基亞,應該是那幾個女孩兒落下的,剛才打掃衛生都沒見着。
張慶天把它收起來,果然,不一會兒那女孩兒就找來了。女孩兒正是餘思雅,她在吧台處詢問,看到了張慶天,張慶天一眼就認出她,是嫌吵的那女孩兒。
餘思雅接過手機道了聲謝轉身離開,走了幾步忽又回頭,沖他笑了笑。
他愣在原地,自己也沒意識到臉上表情的變化。吧台的同事喊他,他才回過神來,繼續幹活。
可是那麼好看的笑容那麼與衆不同的臉和他又有什麼關系呢,他很快就忽略了那天晚上沖他笑的那個女孩兒,繼續埋頭工作、刻苦學習。
也許是命運的安排,也許隻是偶然,幾個月後,在學校的遊泳館,他再一次遇到了餘思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