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微暗,映得容晚溫婉,她面色尚好,眸光靈動含笑,和夙晝颔首說:“去吧。”
“師父,冒犯了。”
夙晝俯身,帶着雪意的呼吸噴灑在容晚頸側。
頸側落下冰涼的指尖,容晚下意識一顫。
“師父,别動。”夙晝探過她的頸側靈脈,又半跪在她身前,指尖按上她纖細的手腕,柔如細水的靈力灌進去。
半響,夙晝如雪的面色終于緩下來,他繃緊的臉松下來,那雙冷冽的眼睛染上情意。
“師父,我走了。”他音色柔和。
“好。”容晚應道。
停留不過一刻,夙晝匆匆而來,匆匆而去。東州距離王城一千八百裡,他身上沾着冷鐵鏽味和混雜的殘靈氣息。
此戰艱難。
“是誰?”容晚問。
“什麼?”衡遊不知她在問什麼。自從桃林小院的陣法結界,由容晚所繪,他親手設下後,這裡似乎真成了一所避世之處。
衡遊希望她就如此下去,不再問三界中事。三界開戰,她最為難,血親、同門、愛徒哪一個她都不能揮刀相向。
如此中立下去很好。
“嗯?”衡遊回避容晚的問題,佯裝思索後,問:“你怎麼知道夙晝肯定會回來,我們才剛做好萬全準備,他就過了結界。”
“衡遊,我想知道是誰攻伐人間?”
“你真是了解他,他如今可是赫赫有名的白帝,不也沒探出你的靈陣,果然你善修陣法——”衡遊答非所問。
“衡遊。”容晚尾音拖長,像是在同他置氣,“那我不問了。”
“為什麼要問?你打算去幫誰?容晚,如今你幫誰都落不下好。一旦插手,無論哪一方赢,你都會被押上靈台。如果三界那幫老頑固要你死,誰都護不住你。”衡遊語氣很急,他恨不得把容晚拴在這裡。
“如果我不需他們護呢?容皓不是仙門首座,那道靈台審判書早在當年便公諸三界。更何況……我隻能看着。”
“什麼?你不是要去插手?”衡遊又驚又喜。
“不會,因為……”容晚緩緩擡起眸,說:“作為師尊的我不用再幫他什麼,三界共主,他本就可以,而我隻需要等。”
原劇情裡,夙晝的白月光師尊早已死在他問鼎人間帝王時。
白月光師尊的任務結束了。
幫夙晝坐上那把龍椅,教他以民為重,在奉天門上登高望遠,眺望煙火人間、芸芸衆生。護他、救他、扶持他,漸漸地、容晚分不清是任務還是私心。
直到——
為人間開盛世、共成大業的天道契,系統刺耳的警報,虛彌混沌的白色空間,此間故友衆生的來日歸宿……
系統說,關鍵節點與結局不允許差值存在。那她隻想等,等到結局那一日。
……
望向正嘗試藥溫的衡遊,容晚咽下口中的血沫,說:“衡遊,我有私心。我夾在他們三個之間好為難。如果我和容皓素不相識,和褚盡歡不曾是同門故友,如今種種,會不會不一樣?”
那我一定可以狠下心來,速戰速決。
“容晚,沒有如果了。”衡遊遞過來兩盞琉璃碗,一碗清水,一碗藥湯,說:“漱口,在我面前别忍了。”
他玩味道:“心疼。”
此時窗外秋風拂面,容晚望着幾夜之間光秃秃的桃枝,看着它們在冬日裡挂滿冷雪,早春裡冒出嬌嫩枝芽,轉眼夏至枝繁葉茂,再被一場秋雨打落,又是一片光秃秃。
後來的一年裡,夙晝越發繁忙,他很少來,但一月兩封的傳書從未斷過。
從洋洋灑灑大談閑時野趣,到字數寥寥隻說安好勿念。
容晚猜到,他應是親征上戰場了。
上因與落烏互攻,不是兩敗俱傷,就是平分秋色。兩方止戰,既是拖延占局,又是療養生息。
而此時,誰先騰出手來攻下人間界,誰就會勝。
容晚忽然有些厭煩等待。
從前她與衡遊遊走三界時,獨夙晝在明氏修習,他是不是也在等待着她的探望。
是不是都會這樣?
見不到面時,便會期待傳書,傳書多了,又開始期待見面。
容晚不去想期待的理由,她隻說是此間桃林太過靜默。她開始理解衡遊為何隔三差五隐匿容貌,去街上趕集市,逛燈火。
而她身負詭道禁陣,甚至不能離開此間結界,否則容皓會抓住她。
在這年冬日,落下第一場雪時。
體内的詭道禁陣解去三分之一,容晚準備妥當後,推開門扇,看見衡遊正在侍弄一株難以過冬的靈植。
“衡遊,我想去見阿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