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錯了。”容晚說:“我不該将你卷進來,我不該幫夙晝奪權,那樣……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見着姑娘面上死氣漸重,掌櫃喊道:“姑娘!”
“是我錯了……”
喉間鏽味漫上來,容晚唇間溢出靈血,她吞咽下所有的血沫,才讓聲音從喉嚨裡亮出來。
見那掌櫃欲喚醫官來時,容晚恹恹道:“不必了。”
“可——”掌櫃還想堅持,但見容晚執拗,隻道:“屏風後就是軟榻,客官休息一會兒。左右這幾間不再進客了,您好好休息。”而後捧着一袋魔晶出門,小心翼翼合上房門。
容晚連唇間血迹也不曾擦,摸出酒壺便往喉中灌去,好痛,好痛,明明早已沒有了痛覺,為什麼還是會痛。她不敢想衡遊、不敢想夙晝。
烈酒入喉,容晚猛然咳嗽起來,她不管不顧,一杯接上一杯,非要喝到酩酊大醉。
醉了,便能忘了所有的不快。
“為什麼?”容晚醉态已現,眼前似乎浮現夙晝的影子。青年帝王裹着龍紋大氅,手持寶劍朝她走來。
“夙晝,你可有想過我?”容晚醉問:“就算我自私好了。我偏要問一問。你知我心性,知我好友,知道那是我們好友的妻。可你為什麼?”
眸中隻見虛影,容晚醉卧在榻,喃喃道:“為什麼一絲也不顧及我?阿晝,我想問問你,我偏要問問你。”
指尖結印,泛着白光的法陣運轉,心中所念化為一道傳音。
“阿晝,我想見你,我想要問問你。”
法陣幻化一道流光,沒入天際。
-
想見她。
想立刻見到她。
收到容晚傳音時,夙晝正在沐浴,熱霧氤氲中,滿心全是她,模糊的光影裡望見她的面容,又聽見她的聲音。
師父回來了?
一日未見,她便回來了。
夙晝以精血作引,踏破虛空而來。生怕驚醒容晚,他忍住淚意,站得筆直,身上隻披了一件玄色薄衫,松松垮垮系着。
細細打量後,夙晝的視線密密麻麻地描摹她的面容,她好似一日之間經曆數百年的苦楚,她過的不好。
容晚眉眼不安,唇邊溢出幾聲呢喃,“哥哥,晚晚好想回家……”
哥哥?她又在喚容皓。
“您喚他,我不開心。”夙晝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觸上她的臉頰,叫人深睡的靈咒落下。他一點點地劃過她的眉眼,停了一下,又小心翼翼地擡起手。
鬼使神差。
微光窗影下,他虔誠地吻過去。
極輕、極淺、一觸即離。
唇上觸感久久不忘,他僵在原地,垂着眸,靜靜地感受時間流逝。
待一顆心停止躁動,夙晝指尖一動,輕喚道:“師父。”
容晚徐徐醒來。眸中尚有幾分醉意,臉頰微紅,顯得氣色紅潤一些。
“師父。”夙晝對上容晚那雙疏離又冷漠的眼睛,輕言道:“您怎麼不傳個信,我去上因接您。”
容晚一時不知說些什麼,太多質問的話不應說。可除了質問,竟沒有别的話要講了。
她又有什麼資格來質問呢?
諸如衡遊。
諸如随口一句等我,她真切等了,停滞幻境裡數不清的時光,但于他不過是一日。
望着夙晝遞來的茶盞,容晚接過,拿起又擱下,一口未喝。
容晚聲音輕飄飄,情感全無,似是在和他劃清界限,末了,淡淡一句,“我不懂,你為何現在會來。不過,都不重要了。”
“師父今日喚我來,隻是同我說這些嗎?”
還有什麼呢?
容晚垂眸,避過夙晝灼熱的視線,說:“我想确認一事。”
“好。”夙晝答應很快。
幻境中的那些日子,容晚總是若無若有地惦念,不明白為何時常會想起他、想見他。
為什麼?
因為喜歡嗎?因為愛嗎?
容晚淡淡道:“吻我。”
夙晝慌亂說:“什麼?”
“你方才不是吻過嗎?”容晚漠然審視着他,說:“吻我。”
容晚靜靜地倚坐在窗前,她一向坐得端正,卻不顯嚴肅,透出幾分慵懶的意味。
衣裙上紋銀的繡線閃着微光,映在容晚面容上,落下細小的光點,連唇間也是晶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