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一句話、一個稱呼,但她就是不想叫。容晚掌心起陣,金光傾斜出去,流光溢彩,纏繞着那些絲絲縷縷的黑霧,其間隐約有一張臉,屬于女子的臉。
下一瞬,劍鋒收回,容晚壓着落烏劍光砍向了自己的方向,畢竟其他人的站位讓她無處落劍。
“痛嗎?”夙晝掌心幻化出不晴劍的虛影,以念化劍,劍光将刺時,容晚喊道:“那是阿意!”
對上夙晝茫然的目光,容晚心如死灰地說:“她是阿彌的娘親,不是幻象,不是虛相。”
夙晝緩緩放下劍。
“上仙,這種時候不必念舊情,她已無神智,被容皓困于此間無非隻是一場折磨。你想幫她,隻需殺了她,容晚。”九方蓮眼裡似乎劃過一絲不忍。
指尖劃過一道白光,容晚打開靈境禁制。她并未像從前的許多次一樣,直接拎出來小樹,僅僅是放開所有的禁制和符文,讓境内的人聽得見此間聲音。
容晚在詭異的寂靜中開口問那團黑霧:“認得我嗎?”
黑霧并不說話,她那張霧氣彙聚的臉,随風搖晃,眼眶中不見眼白,盡是黝黑,容晚閉了眼,曾經桀骜的女将軍落得今日,是她的錯。
“你不說話,是不能嗎?”容晚指尖碰了下那抹霧氣,屬于詭道禁陣的黑色霧氣,果然是容皓,一切的一切指向容皓。
“我一直猜錯了,你自始至終都是容皓的人,是嗎?九方蓮。”容晚一劍砍向九方蓮,劍光撕裂石室。
碎石迸濺中,九方蓮淡淡笑道:“我的心始終忠于上仙。”
“鬼才相信你。”容晚狠狠說。
那道契約,确實能證明九方蓮此時所言為真,可他屬于褚盡歡亦為真,至于容皓,他絕不會再用背叛過他的人,九方蓮恐怕是棄子。
容晚想,她曾受困于詭道禁陣,神魂自然受得住侵蝕。于是,她默默同夙晝拉開距離,悄悄在褚扶光掌心畫了一道陣印,和他低聲說,一會兒抱着夙晝哭。
褚扶光似懂非懂地點頭。
黑色霧氣漸重,如果張開五指,一個極小的靈力漩渦在掌間吸引黑霧。
一道道黑霧纏身,夙晝沖過來握着她的手腕,“你瘋了?”
容晚眼神一撇,褚扶光深深吸了一口氣,抓着夙晝的衣袖往一邊拖。
天曉得,他居然真的拽動了!
夙晝心裡想的是,活了這麼多年,忽然被一個十幾歲的小屁孩拽得毫無還手之力。他不滿地抱怨,卻更是像撒嬌:“師父,你拉偏架。”
他一掌扣上褚扶光的腦袋。另一手合着靈力,去吸引容晚掌間的霧氣,以血靈珠為媒介,黑霧消散地極快。
霧氣散盡,一個膚色慘白的女子呆呆地張着口,倚着冰冷的牆角,緊緊環縮着自己,驚恐的眼神宛如容晚等人都是駭人兇獸。
“阿意,是我呀。”容晚俯身去碰她。
褚空月的指尖已無皮肉,鋒利的骨爪霎時刺穿容晚的手臂。
似是不覺痛一般,容晚另一手替她拂去鬓間亂發,褚空月狠狠地在她手臂上咬了一口。
她的眼神望向夙晝,悄聲說:“我沒事。”夙晝按着手臂上的位置,那裡的疼痛幾近于利刃穿身,比起一劍穿胸隻差了一點點。可他為容晚而痛,痛她所痛,便覺得更痛上幾倍。
“阿意,是我,還記得嗎?”容晚眼中一熱,褚空月拒絕任何觸碰,隻能任由她蜷縮在小小的角落。
而靈境中的小樹遲遲不肯出來。
“衡——小樹,我疼,你出來替我看看呗!”容晚盡可能平和地叫他,心裡卻道:“衡遊,求你。”
靈境中久久未曾有回應。
“小樹……我血要流幹了,你不看看我的傷嗎?”容晚說:“我很痛,很痛。”她分不清是傷口痛,還是自責之痛,悔恨之痛。
罷了。容晚再未喚他。
夙晝一臉烏青地拖着褚扶光走過來,順手伸入容晚的靈境中。
畢竟這方靈境對他從不設防。
揪着小樹出來後,對上對方浸着血的眼睛,夙晝難得言語溫和,語氣盡是祈求之意:“小醫仙,拜托你替我師父看看好不好?”
衡遊上仙,我師父她真的需要你。
風似乎停了,那團霧氣再無飄晃,小樹忽然站起身,甩開夙晝,腳步沉重地走向褚空月。
路過跪坐在地的容晚時,他像過往無數次那樣,指尖搭上容晚的靈脈,沉思半響後起身:“等會兒。”
夙晝一愣,剛要開口。
小樹含混地開口:“死不了,急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