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契,與天道結契,不可違逆。
容晚盯着夙晝指尖閃爍的光芒,甚是不解。
容皓死了,按理來說這個世界的一切變數都消失。不會有人再執着于三界共主,不會有人妄想打破這個世界,去他所以為的真正世界。
那為什麼天道契沒有消散?
容晚将夙晝隆起的衣袖替他拉下來,方才探查過他的靈脈沒有什麼異常。
“阿晝,”容晚像他從前摩挲自己那般,在他指腹處打着圈,“我們回人間去好不好,或者……”
夙晝沉默了許久,忽然擡起眼眸望她,眼中是淡淡的濕意。
“不願意嗎?”容晚垂下眼傷感了一息,忽然說:“那我陪你去夙州,不過我們要想想辦法怎麼恢複夙州原貌。”
“我願意的,隻是……好像在您家裡人眼裡,我是那個搶婚的混賬。哦——還有我們那位親哥哥,他似乎看我很是不順眼。”夙晝的嗓音順着風聲傳來,有點模糊。
“這樣啊。”容晚忽然聞到久違的柑橘酸澀味,捧起他的臉說:“那要不要你辦一場婚禮,我搶回去?”
“這是一回事嗎?師父。”夙晝彎着眼睛,反握住容晚的手,“我們回人間去。”
他像幾千年前一樣回答,“我願意,我願意回您的家。”
彼時,他心有不忿,久别重逢的欣喜,和被她抹去記憶的委屈交織在一起。所幸,那年雪中血裡,他心間,容晚站上風。
一如從前今時,愛意占上風。他願意死在她手裡,送她回家。其實他也不清楚,那是否是真實的,是否是褚盡歡用一段虛無的記憶來詐他。
縱然他心上見仇恨、高位、權勢、靈力、生命,容晚站上風。容晚從來站上風。
于是當年那句心中默念,時隔數個春夏秋冬,落在容晚耳畔。
“我願意和你回家,去回你的家。因為我早已沒有家了。”
忽然,窩在靈火旁烤火的褚扶光補上一句,“我也願意。要是、要是大小姐和公子沒有家的話,也可以回我的家。”
他鄭重地許諾,“我願意。”
“大小姐……”褚扶光沉默了片刻,“您能不能幫幫我!”
說着說着,褚扶光的眼淚糊了滿臉,胡亂抹去,“我不能叫華秋死得不明不白,可是我什麼也做不了,我什麼也做不了。”
都怪他,都是因為他,他們才在那一天去了靈洞。平日裡靈洞絕不會有弟子的。
那天,是他想要看一眼仙祖石像,想要許個修為大成的願,求褚華秋和他一起去的。
“大小姐,他死了,我怎麼辦?我要怎麼辦?”褚扶光捂着臉,淚水順着指縫滑下來,“我該怎麼辦?”
“不哭。”容晚本是同夙晝相對而坐,聽見哭聲便同他擠在一側,掌心輕拍着褚扶光的脊背。
他還太過年輕,遇上這種事心緒崩潰不難理解,至于褚華秋的死因,恐怕同容皓脫不了幹系,但其間的經手人是誰,并不好說。總是要找出那個人的。
夙晝确實很難理解少年的眼淚,他好像很少哭。少有的幾次眼淚也大多被容晚看了去。但小時候,他總是哭,孩童的眼淚沒人比他更熟悉。眼前這小孩估計也是孩童之哭。
“想要的去争、去搶,做不到的更要去做,你抱着我師父哭,能哭什麼?”夙晝講話不留情面,做過許多年君主後更是直來直往,隻是對着容晚向來是溫和、讨笑的模樣。
“争……我怎麼争?”褚扶光紅着眼睛擡眸,望見公子氣勢斐然的冷臉,吓得縮了一下。
“什麼呀。”容晚在夙晝臉上輕輕拍了一下。
一瞬間,夙晝怔住,眼眸裡泛起淡淡的紅,他望向她問:“可我就是這麼做的,一直以來都是這麼做的,您不也是嗎?”
“那是因為我們不得不那樣做,可小扶光不一樣。”容晚指尖在夙晝眼下蹭了一下,“阿晝,從前我确實沒能給你很多支持,但是我們現在有能力,更有責任,華秋的事情畢竟發生在落烏,還要仰仗你了,主上?”
“您别這麼喚我。”夙晝皺了下眉,指節一動,褚扶光起身走到軟榻前,趴下,閉上雙眼,深深睡過去。
“為什麼?”容晚眸光飄向褚扶光,被夙晝安排的睡姿看起來的确不大舒服。
“不喜歡。”夙晝答。
“不喜歡什麼?”容晚更是疑慮,這和他弄昏小扶光有什麼關系。
雪日冷光順着一覽無餘的窗戶照進來,雪花随風稀稀拉拉地落在桌上,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