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卑劣的竊喜過後,她又想起林既平現在在讀大學,怎麼可能輔導她三年的功課呢?仿佛一盆冷水澆頭而下,謝雲昭心涼透了。
諸多想法在她腦海中閃過也不過一瞬,而她呼吸急促的那瞬間便被耳清目明的林既平捕捉到,他視線掃了一眼屋内,又落在被劈裂的木質房門上。
“發生什麼事了?”林既平擡眸,神情麻木倦怠。
看着眼神如死水一般的林既平,謝雲昭心底揣揣不安,他問着發生什麼事了,可眼底卻是冷淡的。他似乎無所謂發生了什麼事,仿佛隻是随口問問。
謝雲昭心瞬間揪緊,眼前的林既平就像是如她一樣的落水之人僅有的、能抓到的繩索,即便這繩索就像垂下來的無力的蛛絲般,她也要緊緊抓住。
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謝雲昭抿住唇,小聲道:“你餓了嗎?我去給你煮點吃的。”
說完,她不再強忍着之前腰側被踢到的疼痛,身姿略有些别扭地走向廚房,她能感受到林既平的視線落在她的腰側,她未曾側眼,仿佛真的沒有注意到一般。
廚房裡自然沒有任何可以吃的東西,要有的話她也不至于一直去食堂蹭免費的湯喝。
躲進廚房内,謝雲昭咬着下唇,攥着手心思考着,不管林既平發生了什麼事,總過他還是大學生,他處理了張姨的身後事肯定會離開南城去京照市繼續上學的……
他會抛下她的,而且謝威和林既平沒有血緣關系,謝威欠的錢根本算不到林既平的頭上,怎麼辦?怎麼辦?隻有她一個人深陷囫囵。
謝雲昭揪着寬大的棉服下擺,她不能就這麼讓林既平離開了……她看了一眼竈台,閉上眼狠狠心,控制着力道撞上去……
砰——
廚房傳出一聲悶響,林既平原本頹然倦怠的眼神反射性一凜,目光如炬地望向廚房,他迅速起身,擡腳的瞬間頓時僵住了……渾身淩厲的攻勢如舊牆上的牆皮一寸寸剝落。
他沉默着,加快步伐走向廚房。
廚房内,穿着寬大棉服的她此刻面色蒼白地癱軟在地,眼神緊閉、唇色發白,露出棉服袖子的手腕骨瘦如柴得令人膽戰心驚。
“雲昭……雲昭,醒醒……”
他蹲下身子,右小腿上傳來無法忽視的刺痛感,他擰起眉頭,咬牙将地上的小姑娘抱起。
重要的證件、銀行卡等都在他的口袋裡,林既平抱着謝雲昭走出了昏暗的小巷。寒冷的嚴冬,他額頭上沁出了細密的汗水。
攔了輛出租車,林既平帶着昏迷的謝雲昭前往市中心醫院。
*
市中心醫院,住院部。
濃重的消毒水味仿佛萦繞在他的鼻尖般,刺眼的白織燈無處不在,林既平指尖顫了顫,腦海中又再次浮現起那段躺在病床上生不如死、不知前路如何的日子。
病床上躺着的謝雲昭臉上的那抹蒼白竟然和雪白的被單不逞多讓,護士掀起她單薄到内裡棉絮打團的棉服讓他看她腰側那觸目驚心的腳印淤青時,他心猛地一沉。
難道是謝威動的手?可……謝威雖然經常喝酒、不管事,但動手打孩子一向是沒有的。
不。一個整日酗酒的人做出什麼事都是完全有可能的。
“……她身上除了淤青之外,血糖也比較低,氣血不足、貧血,估計有一段時間不好好吃飯了。”護士目光略帶譴責地看了一眼林既平。
林既平沉默,無言以對。
“她現在打着點滴,你看着點。”
林既平:“嗯。”
護士走後,他看向病房窗外黑沉沉的天,天邊掠過成群的候鳥,不多一會兒這群鳥又再次從他的視線内掠過,似乎一直圍繞在他視線範圍内的天空,怎麼飛也飛不走。
就像……就像他的人生,原以為終于離開了南城,沒想到現在他又再次回來了。
【林既平,你長大了,離開南城吧……我的責任終于完成了,我不想再看見你,不要回來,你以後别再回來了。】
【林既平,醫生的診斷結果出來了,很抱歉……你的傷無法再繼續進行學習和常規的軍事訓練……】
右小腿上隐隐作痛,林既平神色麻木地看着點滴在滴管内一滴滴落下,他的心死寂成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