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停在清漣寺的山下,三人随着去上香的人群一起踏上了登山的台階。
清漣寺的禅房裡,正在敲着木魚的老和尚突然睜開緊閉的雙眼。
對一旁的小沙彌道:“快去準備幾杯好茶,有貴客臨門了。”
老和尚也趕緊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袈裟,往清漣寺的門口走去。
卿甯三人到達寺院門口時,正愁着怎麼去找這的主持,然後就看到一個白胡子白眉毛的老和尚向他們走了過來。
老和尚臉上隐隐帶着喜色,向着宋懸愁行了一禮,“懸愁仙尊,小僧有禮了。許久未見,仙尊大人風采依舊,小僧卻已老态龍鐘了,怕是仙尊大人已認不出小僧了吧?”
宋懸愁對他點了一下頭,“清悟主持不必多禮。”
老和尚臉上喜色更甚,“沒想到仙尊還記得小僧的法号。仙尊大人,幾位貴客,快裡面請,小僧已備好茶點,幾位貴客快到禅房歇息一番。”
景容在後面和卿甯小聲道:“還真是這個清漣寺啊。不過這老和尚一口一個小僧的,怎麼看怎麼違和,我聽的老是想笑…”
卿甯踩他一腳,“你笑個屁,數百年前,人家清悟主持不過是一少年,在宋懸愁面前稱小僧有什麼錯?也許人家年紀還沒你大呢!”
老和尚回頭對着卿甯雙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卿甯也雙手合十還禮。
清悟道:“姑娘便是神狐族的那位殿下吧?”
卿甯點了點。
清悟笑道:“小僧數百年間幫數十萬人看過姻緣,但像仙尊與殿下這般天定的還從未見過。”
景容“呀呀”道:“你這老和尚還會拍馬屁了?”
清悟對着景容“阿彌陀佛”道:“出家人不打诳語。”
“哎呀呀…”景容又翹起了蘭花指,他用手劃過宋懸愁的臉,“仙尊大人聽到可高興壞了,你看都喜形于色了!”
卿甯過來打掉他的手,“你能别惡心人嗎?”
景容吹了吹手,“人家說好聽的你們就喜歡,我說話就惡心了,還不是我沒說你倆的好話,我說兩句好話看你還惡不惡心了?”
他清了清嗓子道:“人家祝仙尊大人和公主殿下夜夜颠鸾倒鳳、鴛鴦交頸…”
卿甯罵道:“狗兒子,我看你就是欠打!”
清悟捋了捋胡子,“這位就是千山門的景容仙尊吧?”
景容躲藏卿甯的追打躲到老和尚身後,“你認得我?”
清悟道:“聽師弟提起過,說景容仙尊曾來寺裡摸過幾次小魚。”
景容:“……”
以為神不知鬼不覺,沒想到早被發現了。
“你師弟是哪位?”景容問道。
按理說他那般修為很難被人發現的,而且他去的那是個廢園啊,誰半夜沒事跑那裡去。
完全忘了他就是那個半夜沒事跑到那裡偷魚的人。
清悟歎了一口氣道:“小僧也正要說起此事。”
他伸出手邀請,“請諸位貴客到禅房一叙。”
有時候就算是人人相傳的所謂真相也不一定就是真的。
所謂的惡蛟其實還是一條水蛇的時候就已經生活在鄰水江裡了。
它以魚蝦為食,日日修煉,百年後變成了一條水蟒。
曾有一次它露出水面,被人發現,驚動了鄰水縣衆人。
它被人稱為水怪,官府找來了許多除妖師,來捉它。
那時它修為尚低,被除妖師打成重傷,幾乎要喪命時,清漣寺來了一個和尚,用法器收了它。
原以為它會就此喪命,卻沒想到小和尚把它養在了寺院的水池裡,為它療傷。
養傷期間,小和尚就坐在水池邊打坐念經。
它有時會甩起尾巴揚起水花濺小和尚一身,向他抱怨經文太無聊了。
它有時會故意變大,半個身子露出水面去纏小和尚,然後向他抱怨這水池太小了。
但小和尚不睜眼也不理它。
後來它傷好了,小和尚把它放回了鄰水江。
并囑咐它以後隻能在水底修煉,不能再露出水面。
鄰水江大的很,比寺院的水池舒服多了,它撒着歡玩了幾日,玩夠了,突然就覺得有些無聊了,甚至有些想念小和尚的念經聲。
但它不知道清漣寺在哪個方向。
它想爬上岸去找小和尚,但它又怕被人發現,如果被人發現,也許還未找到小和尚它就被人打死了。
後來它想了一個辦法。
它在水底挖洞,鄰水縣就這麼大,它總能挖到清漣寺去的。
可是它挖了很多地方都不對,不知過了多少年,它修為漸長,整個鄰水縣的聲音它在水底都能聽的到了。
它憑着這些人的聲音終于挖到了小和尚院子裡的水池裡,但是小和尚卻不在寺院裡。
聽說他去遊曆了。
它等了小和尚很多年,每隔一段時間便從鄰水江偷偷遊到清漣寺的水池裡,但始終沒有等到小和尚回來。
後來它修煉成了蛟,能化成人形了。
她又偷偷從鄰水江遊到了清漣寺,并上岸化成了人形。
而小和尚也回來了。
他摸着她的頭,誇獎她,“短短百年就能化成人形,心性不錯。”
她心裡高興極了,覺得之前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他給她取名——若善。
她也知道了他的名字——清樾。
他如往常一樣整日念經。
她閑來無聊,從鄰水江裡攆了許多虎骨魚到池子裡來吃。
他坐在水池邊打坐時,她就把吃光的魚刺扔到他身邊。
等他打坐完,看到身邊圍着的一圈魚刺,總是無奈的笑着對她搖頭。
她問他外面的世界好不好?
他應她有時間帶她去看看。
隻是後來他說去除妖,讓她等他回來。
她等了很久也沒等到他回來。
那年鄰水縣下了很大的暴雨,鄰水江裡也水浪滔天。
江上唯一一座石橋也被淹沒了。
她正躺在水底念叨他,一道天雷突然降下劈在她身上。
她的天劫到了。
由蛟變成真正的龍。
最為驚險的天劫。
如果渡不過,她此生再也見不到小和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