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殷王宮中衆人皆稱我天生不祥,我隻問神醫一句,我這隻手,真的注定會屠戮北殷兵将嗎?”
帳内安靜了片刻,隻聽得火炭燃燒時輕微的噼啪聲。
石璇玑放下手中火鉗,擡眼注視着赫連骁:“我從未說過角木蛟爪之相天生不祥,這不過是無知之人的臆測罷了。至于王子的右手,的确天意如此,但并非一定是惡事,王子亦需知曉,事在人為。天機玄妙,我隻能言盡于此。”
“事在人為……”赫連骁再一次将右手握成拳,低頭看着手,咀嚼着這句話。
爐子上的水壺發出水沸的咕咚聲,石璇玑取下水壺,又起身去拿茶碗。
“王子若是沒事了,既然來了這一趟,不如喝杯安神茶再走。夜間不宜多思,且喝了這杯,回去長長地睡一覺。”
……
“殿下這一覺睡得真長啊。”
睜開朦胧的睡眼時,司徒璃聽見白棠在榻邊對紫櫻低語。帳中光線充足,想來天色已經大亮了。
她立刻坐起身,問:“什麼時辰了?”
“殿下,辰時半了。”
“為什麼沒人叫醒我?”司徒璃蹙眉,“已經過了給陛下請安的時辰了。”
“殿下無需憂心,早上梁總管派過人來,說陛下需要靜養,這幾日都不見人。”紫櫻道。
“好,太好了。”司徒璃一邊說着,一邊起來洗漱梳妝,“今日我想化淡些的妝,衣箱裡有沒有素淨些的顔色?”
今日梳妝更衣用了不到半個時辰,比平日在宮中快了不少。司徒璃長發用一支珍珠流蘇簪子绾起,面上隻塗了淺淺一層香膏,雙頰和雙唇上點着更淺的一層胭脂。從宮裡帶出來的衣裳不多,衣箱裡最素的一件是雪青色天香絹裙子,裙擺上繡着紫色和白色的丁香花。
簡單用了些早點,她便吩咐人去備馬,又道:“今日紫櫻也跟我一起出門吧。”
紫櫻猶疑道:“殿下您知道,我不擅長射箭打獵。”
“無妨,今日我隻想去林子裡随便轉轉。我記得附近有條小溪,這個季節溪水裡有魚,要是能捕到幾條做烤魚吃就好了。”
“殿下,您不擔心大皇子今年的狩獵所獲超過您嗎?”白棠問。
“咱們不用管他。”
策馬在林中奔馳,呼吸着新鮮的空氣,司徒璃感到無比舒暢。這些日子她總是心神不甯,昨日白天忙着獵祭祀用的鹿,晚上又得知了母親當年的真相,原本十分疲憊,但石璇玑的安神藥的确有奇效,長長地睡了這一覺,起來覺得異常神清氣爽。
來到那條小溪邊,司徒璃随手取了一根長樹枝,用佩劍幾下削尖樹枝一頭,便開始與紫櫻和白棠在溪中捕魚。窦初晖則帶着侍衛在不遠處,守着這段溪流和周圍的林地。
司徒璃擅長騎馬射箭,卻不擅長在水中捕魚,有時候明明覺得手上的樹枝能叉住魚,出手後卻還是眼看着魚遊走了。她忙了許久,僅僅抓住了兩條小魚,盡管收獲不大,但她享受着平日少有的暢快。
她踩着溪中的石頭,叉住第三條魚,正要回到岸上時,擡頭瞥見一人一馬的身影朝她走來。
赫連骁拉缰停馬,躍下馬背,獨自走向她。
将近正午,陽光有些耀目,司徒璃眯了眯眼,待赫連骁走近了,看出他身穿的黑衣上繡着層層疊疊的紫色花紋,似是江湄告訴過她的紫玉蘭花。他喜歡紫玉蘭麼?
“王子今日不去獵狐狸?”她揚了揚眉,首先開口。
“殿下莫非忘記了,這條小溪就是烈焰赤狐常出沒之處?”
“可王子連弓箭都沒帶呢。”
赫連骁不答,依然往前走,直至走到與她相隔一步距離:“我是來找殿下的,我有話對殿下說。”
“王子請講。”
“我想和殿下單獨說話。”赫連骁莊嚴道。
司徒璃稍稍猶豫,但又見赫連骁神色莊重,似乎确有要事,便把手上叉着魚的樹枝遞給一旁的白棠和紫櫻,示意她們回避,又提高聲音對窦初晖道:“窦中郎将,請你帶東宮衛走遠些。”
衆人聽令照辦了。
現在四下無人,隻聽得見風吹過樹葉的簌簌聲,還有腳下溪流的汩汩聲。赫連骁又往前走了半步,深吸一口氣,望着司徒璃的眼睛,開口道:
“若我說,我心悅殿下,願與殿下締結姻緣,殿下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