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周徹卻用很自然的語氣說出沒有換洗衣服,配上淡漠的表情,仿佛邋遢的人不是他,而是别人一樣。周商寰掃了眼那張還算幹淨的俊臉,然後指了指自己的房間,“你比我高一點,别的衣服應該不太适合你,但是運動服應該合适。一會兒洗漱的時候,自己上去挑。”
說完,周商寰給周徹倒了杯水,然後打算裝行李閃人。然而,他還沒走出一步,身後的周徹便倒抽了口氣,他轉頭,就看到某個嘴角被打腫的倒黴蛋在痛苦地張嘴喝水。
“備用的醫療箱在餐桌底下。”周商寰提醒了一句,“你不讓護士處理,那你就自己處理傷口。”
剛剛在醫院,做完檢查外,周徹沒有讓護士處理臉上和腰上的傷口。現在哼哼唧唧,自然得不到周商寰的憐憫。然而,周徹相當直接,他拿來酒精,碘伏和棉簽,然後徑直走到周商寰眼前,“哥,我看不到,你幫我塗藥。”
“周徹,你少得寸進尺。”周商寰斜他一眼,“小心我把你轟出去。”
周徹垂眸:“我知道這樣會讓你很讨厭我,我不想讓你那麼煩我,但是我真的需要你幫忙。”
小叫花子的語氣相當真摯誠懇,配上那張堪比流浪小狗的可憐俊臉,即使是謊話也變得相當有說服力。搞得周商寰恨不得從兜裡掏出倆鋼镚丢他碗裡。
周商寰沒回答,直接接過周徹手裡的東西,将人按坐在沙發上。然後周徹就要脫衣服,周商寰見他連衛衣都要脫,當即蹙眉。
不就是腰上有青紫於痕嗎,自己不能擦?還脫衣服讓他來?!
“我隻擦臉,”周商寰按住他的手,皺着眉說:“你要是覺得身上也疼,還是直接去醫院找護士吧。”
“哥,不麻煩的,”周徹看着手腕上的手說:“消毒上藥就行。”
周商寰冷笑一聲:“是不麻煩,那你自己來。”
周徹不說話了,默默地把拉到一半的衛衣放了下去。周商寰站在他眼前,大剌剌地蘸碘伏,按在周徹嘴角時還問了句:“疼不疼。”
不僅疼,都快疼死了。周大少爺仿佛不知道自己多大手勁兒一樣,别人是塗藥,他是按藥。碘伏按在傷口上,刺心地沙疼。白皙的皮膚瞬間染黃,遠遠看去,周徹像偷吃芒果的小叫花子,更邋遢了。
然而,周徹并沒有感覺到疼。二人離得近,視線交織,溫熱的氣息噴灑在他的臉上,他能看到周商寰眼中惡作劇似的戲谑目光。而周商寰的視角,他能清晰地看到周徹輕顫的眼睫,高挺的鼻梁,以及忽然睜圓的黑眸。那裡,有他的影子,很清晰。
周徹說:“不......疼!”
呼吸聲猛地加重,剛剛熱起來的空氣被周徹猝不及防地尾音拉低溫度。周商寰差點沒把他按死。受傷的嘴角直接按出一個小坑。
偏這聲疼聲音很大,周商寰正好要轉身換藥,周徹以為,他哥要被他吓跑了,于是下意識地并上腿,将站在兩腿之間的周商寰锢緊。
他擡頭看着周商寰,表情認真:“哥,我不疼,你給我擦完吧。”
他是真的怕自己跑了。周商寰低眸對上周徹的視線,感受着越發夾緊的腿,以及腿間接觸所産生的溫熱體溫,他說:“再不把你的腿挪開,我保證你明天坐輪椅。”
周徹松開腿,沉默地看着他。暧昧因安靜而生,因對視而濃烈。
也因為周商寰陡然炙熱。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燈火通明的大樓,客廳内惟一盞暖黃的落地燈照在二人身上,勾勒出一坐一站兩道身影,再遠處,兩隻西瓜在忙着吃胡蘿蔔,三瓣嘴嚼地很忙碌。周圍一片寂靜,一切都是溫馨的。
除了周商寰的嘴。他将棉簽強硬地塞在周徹手中,然後惡劣地揉亂周徹的頭發,“醜八怪,自己擦!”
然後轉身去收拾行李去了。
發頂的指尖早已抽走,可上面殘留的餘溫,像一種季風,細密無聲從發頂吹向心間。而周徹不知道的是,他的體溫也殘留在周商寰的指尖,如漣漪一般,一圈圈散開。
至于醜八怪,正是剛滿周歲的周徹,像一隻忠誠的小狗一樣,蹲在周商寰眼前,陪他一起逗包子時,周商寰說出來的惡劣童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