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女俠給人的印象總是要更深刻一些,他覺得文竹肯定不記得自己了,不過不記得自己也好,畢竟以前的那些記憶也不怎麼美好。在文竹剛來他們家的那個晚上,圖玉幾乎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她沒怎麼變。
當時他被細碎的動靜吵醒,睜開眼就看到一個白衣服披散着頭發的“女鬼”站在門前,天知道他有多害怕,心率飙升,都快從心口跳出來了。
可他還是強裝鎮定,心中默念“比鬼更可怕的是人心”“我不害怕不害怕不害怕”,才敢開口:“哪來的女鬼?”
仔細看過去,發現這“女鬼”竟然比他還害怕,整個人都是顫抖的。他突然覺得挺好玩的,哪有膽子這麼小的鬼?
自從何虹說文竹要來家借住,征求了自己的意見後,他就開始期待這一天了。
真的是很多年沒見了呢,不知道當年的那個女俠是否還風采依舊?
捉弄完面前的“女鬼”後,他才快速反應過來,趕緊翻身下床讓位置。不由得開始怨怪自己,兩個人多年後的第一次見面,幹嘛要這樣吓人家?
故人依舊,他很欣慰。
可相處了幾天後,他就發現了一些不同。
文竹這些年,似乎過的并不怎麼好。
從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被磨平了,以前她上能上樹掏鳥蛋,下能下河摸魚蝦。碰見誰都能跟對方侃侃而談,聊天聊地。現在卻完全相反,她變得封閉了,不會跟人主動說話,不會上天入地,肆意妄為了。
圖玉說不上這是好還是不好。
他隻是覺得文竹這樣并不快樂,每天像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除了吃飯學習睡覺就是刷手機,完全沒有生氣了。
她家裡的事自己多少也聽說了一點,所以從不在她面前提這些事,也不讓虞水蘇他們提。
他隻能盡自己所能,讓文竹在這座城市能有點歸屬感,開心了有人分享,傷心了有人安慰,這就夠了。
王慧今天格外好說話,把下午最後一節課放掉了,給他們布置教室。其實也沒什麼好布置的,擺一下桌椅,牆上挂點氣球,再把用班費買的零食全部擺好就可以了。大家一起動手,很快就布置完畢。
圖玉耷拉了一整天,每節課下課後的擦黑闆他倒是沒忘。因為他坐在外面,進出方便,每當文竹剛站起來的時候,他就已經三兩步跨上講台了。
這會兒好像終于恢複了點活力,跟何一舟兩個人拉着文竹、虞水蘇和吳嚴一起到科技樓練唱歌。
說實話,他的音色文竹還挺喜歡的,挺有磁性的,尤其是唱歌的時候,跟他平時傻裡傻氣的樣子完全不同。
怎麼說呢,其實還挺有魅力的。
文竹不得不承認。
何一舟的音色則是偏少年一些,一聽就感覺很陽光很活力。不過唱起情歌來也是好聽的,不突兀。
兩個人倒是出乎意料的搭。
一首歌唱完,饒是嘴毒如虞水蘇,也破天荒地沒有任何嘲笑,而是發自内心的鼓掌。
“毛啊,姐現在有點贊同你是音樂界即将升起的一顆新星那句話了。”
“切。”圖玉對她的誇贊不屑一顧,而是看向文竹,眼神殷切:“你覺得怎麼樣?”
文竹看着他的眼睛,兩隻手全伸出大拇指,一個放在圖玉面前,一個放在何一舟面前:“非常好。”
雖說跟原唱還是不一樣,不過各有各的風格,他們能唱成這樣,已經是很不錯很不錯了。
圖玉這才滿意,跟何一舟相視一笑,兩個人擊了個掌:“give me five!”
他們的節目被安排在了靠中間的位置,上一個節目是幾個男生排的小品,可把一群人笑夠嗆。
圖玉和何一舟就在這一片歡快中上場了。
前奏響起,班裡瞬間安靜下來,隻留兩束光打在用桌椅圍出來的舞台上的兩個人。
一站一坐,圖玉半倚靠在椅背上。
“我等的模樣好不具象”
“用皮膚感受你的流向”
第一句是圖玉的詞,同學們都很捧場,他一開口,就引起一陣不小的歡呼。
借着昏暗的燈光,文竹像周圍的人一樣,大膽的把自己的目光全都投放在圖玉身上,隻有在這樣的情況下,才不會顯得突兀。
何一舟開口後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兩個人按照排練的那樣走位。
唱至尾聲,變成圖玉在椅子上坐下,何一舟站着。
圖玉揚着頭,準确無誤地與人群中的文竹對上了視線,甚至不用刻意尋找,仿佛裝了雷達一樣。
文竹沒有回避,反而向他大大方方地笑。
對視的一瞬間,隻覺周圍瞬間安靜,嘈雜的人群裡,我隻能,也隻會看見你。
圖玉開始慶幸歌已經唱到了尾聲,他的大腦罷機了,眼裡心裡,已經裝不下其他東西了。
看着文竹那雙好像會說話的眼睛,他想,他已經找到答案了。
為什麼會心煩,為什麼會不對勁。
一切都有了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