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知道我畏光的?
——本郡主雙眸雖美,卻也不是擺設。
——我第一次聽到這麼誇自己的。
返程路上,甘浔回味等車時候的對話。
把墨鏡讓給趙持筠,除了她這個人心善以外,也是出于一種無聊的顯擺心理。
現代平民想古代貴族感受一下遮陽鏡。
所以她願意讓趙持筠戴着,難受就難受吧,反正就等車這一會。
她從來沒有提過眼睛會不舒服,趙持筠是自己看出來的。
被看見的感覺,從墨鏡回到臉上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撓着她的心。
像破繭後的蝴蝶,盤旋着不肯離去,急于炫耀它美麗的花紋。
車上電台說,幾天之後,鏡城将有台風過境。
慶幸的是台風上岸的地方在隔壁省,等到了鏡城,也不再威風了。
“市民朋友們不必恐慌。”
甘浔不恐慌。
反正工作沒了,不用上班,家裡備點物資就好。
夏天無非就是這些事,風啊雨啊蟬鳴啊。
她偏愛夏天,夏天就像造物主寄給地球的一份挂号信。
它的口感像冰鎮的水果,聲音像挂着水珠的汽水罐開封,顔色像雪山腳下那條河裡的水草,脾氣像一隻貓,味道像薄荷。
同樣是自然災害,放在别的季節,她會焦慮,愁悶,搜索地球到底适不适合人類生存這種無聊的問題。
夏天時就有一種,來就來吧的灑脫。
雖然哪個季節的倒黴事她都隻能承受。
自然面前,人與蝼蟻區别不大。
讓她擔心的是趙持筠,不知道那幾天有沒有順利回去。
自然面前,貴族跟庶民沒有區别。
她正想問,鏡國有沒有台風天氣,她們如何避災,一看趙持筠已經睡着了,頭抵在車玻璃上。
郡主起得太早,又沒空午睡,這個點是該困了。
她睡态很美,像古裝劇裡的美人假寐的樣子。
區别是她真的睡着了。
甘浔沒記得給她塗過口紅,但她的唇色卻被調得高級,有種春日花朵揉碎後的黏膩感。
目光下移,看她交疊放在腿上的手。
想到十分鐘以前,這雙形如玉筍的手曾幫她戴上墨鏡,理着碎發。
她做事并不熟練,甘浔額邊被鏡腿刮得難受,耳間别着的發絲也被鏡架壓到。
然後被她一點點撥開,重新别上。
她迎着光莞爾,誇甘浔周正。
甜度超标了,一百杯冰檸檬水也溶解不了,酸與蜜全潑在一起,像道餐後消食的點心。
陌生的感受讓甘浔無所适從。
可能太久沒認識新朋友了,也沒跟除崔璨以外的女生親密相處,她很不适應。
她嘗試把注意力放在别的事上。
氣象播報後,換成音樂。
不知道是甘浔年紀太輕還是太大,歌沒有一首熟悉的,她都沒仔細聽。
等她想要找些事關注時,正放到一首粵語對唱,歌手缱绻地互搭着調。
也沒聽過。
她沒事找事地點開識曲,默讀了一遍歌詞,此時正唱到“蜜意低低斟,飲千盅美酒”。
耳邊的旋律一停,什麼聲音也聽不見了。
隻剩這首歌。
甘浔看向窗外,臨近四點的太陽還是很熱烈,停在路邊的車身反射着刺眼的光輝。
讓人想不起昨天的雨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