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後。
明修遠坐在桌案前,用毛筆蘸足了墨,繼續細細描繪着桌案上的山水畫。
窗外傳來明燦的笑聲。
“爹爹,看我畫的。”舉着一張宣紙跑進房間,明燦的面容上皆是燦爛無邪的笑意,隻見她手中拿着的宣紙上面,歪歪扭扭地畫着三個人。
側首,瞧了笑意明媚的女兒一眼,明修遠放下手中的毛筆,亦笑了笑:“這上面是誰?”
走到明修遠身旁,明燦踮起腳尖,将手中的宣紙放在明修遠的桌案上,認真指給他看:“這是爹爹,這是娘親,這是明燦。”
瞧着宣紙上的三個火柴人,明修遠彎唇笑了笑,摸摸明燦的腦袋,笑着誇她:“明燦畫得真好。”
正在這時,許禾端了兩杯溫熱的蜜水進來,對明燦道:“燦娘,莫要打擾爹爹幹活。”
聽到娘親這般說,明燦撅了撅嘴,磨磨蹭蹭,有些不情願離開:“我想幫爹爹畫畫。”
瞧着天真無邪的女兒明燦,明修遠面上的笑意,不由得變得有些苦澀。
“這不是畫畫,是給别人畫的。”
許禾将蜜水遞給明燦一杯,另外一杯,放在明修遠面前的桌案上。
想到明修遠已經畫了差不多一整日,許禾有些關切地問道:“修遠,還要很久嗎?”
“再有兩三個時辰。”明修遠揉了揉甚是酸澀的手腕,“王大人要得急,我争取今晚畫完,便能多得些銀錢。”
手腳靈活的明燦扶着桌腿,爬到桌案旁的凳子上,好奇地看着明修遠正在畫的山水畫。
認真瞧了一會,明燦忽然問道:“為何爹爹畫得這麼好,卻要說是給别人畫的?”
聽到明燦的嘀咕,明修遠和許禾對視一眼。
“因為……這般才能賺錢。”摸了摸明燦柔軟的面容,明修遠輕聲道。
“哦哦。”明燦似懂非懂地颔了下首,不曉得想到了什麼,她忽然瞧着面前的明修遠,笑了起來。
“那等我長大了,也幫爹爹畫畫賺錢。”
覺察到明修遠情緒低落下來,許禾抱起明燦,教她去外面頑,柔聲道:“讓爹爹安靜幹活,燦娘你去自己頑。”
“嗯嗯。”
……
日暮時分,明修遠将畫了一整日的畫作送到了王大人府上。
王家的管家接過卷軸,數出銀錢,對明修遠笑道:“你做得不錯,大人說下次還要你畫。”
聽到面前的管家這般說,明修遠颔首,亦笑了笑:“多謝大人,明某随時效勞。”
在回家的路上,明修遠路過曾經拒絕他字畫的陳樓。
如今已經兩年了,他再也不曾踏進過那個衣香鬓影,觥籌交錯,屬于達官貴人們的繁華世界。
“明公子。”
聽到身後有人叫自己,明修遠回過神來,有些詫異地回首,隻見一個身着墨色直裰的陌生男子追了上來。
見來人穿着綢緞,明修遠頓了下腳步,以為男子是尋自己買畫的,于是問道:“您是?”
“在下姓周,字琰,是禦史台的人,方才在王大人府上看到您的畫,實在精妙,所以想與明公子結友。”
聽到這個男子這般說,明修遠不由得警惕地後退半步,隻是道:“周大人大概弄錯了,那是王大人的畫。”
聞言,那個叫周琰的人卻笑了。
看着面前的明修遠,周琰客氣地對他笑道:“明公子不必隐瞞,王大人不擅長作畫,這是京城官員皆知的事。”
聽到這個周琰這般說,明修遠無言以對,不由得沉默下去。
“您的畫工了得,何必替人代筆?”看着明修遠,周琰誠懇道,“直接賣給陳樓或是畫坊,得到的銀錢豈不是更多,而且可以名聲大噪?”
明修遠掩于袖中的手指攥了攥,片刻之後,方才随口道:“再說罷。”
仿佛看出明修遠的敷衍與落寞,周琰再度提議道:“城南陳樓正在收四季圖,明公子不妨一試。”
說罷,周琰拱手告辭。
而直到他離開許久,明修遠卻依舊站在原地,久久未動。
本朝的科舉兩年一考,如今兩年過去,明修遠的女兒明燦已經四歲。
而崔尚書家的小姐,聽聞一年前早已經成親,當然不會再糾纏明修遠。
站在原處,不曉得便這般過了多久,明修遠方才回過神來。
握着手中的銀錢,明修遠垂首,慢慢走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