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着青年似清泉般溫和的雙眸，林依躊躇不前：“如果迷失其中，會怎麼樣？”

書生目光極為克制地描摹少女表面的柔軟膽怯，俯身安慰她，修長的手指不着痕迹拂過她垂落的發絲。

“不用擔心，我相信姑娘。”

很好，說了當沒說。

林依忐忑點頭，眉間萦繞揮散不去的憂愁，朝着幽燭鏡走去，深吸一口氣，睜眼朝鏡中看去。

什麼都沒有。

這破鏡子，一見到她就像是壞了一樣。

林依不死心地等了許久，可惜除了她自己的身影，幽燭鏡什麼都沒照得出來。

甚至等的時間越長，連樣貌都被缭繞的雲霧一點點抹去，直至空空如也。

幽燭鏡是先天神器，不可能出錯，那有問題的隻可能是她自己。

林依腦中飛快略過無數人影，最終聚焦于她那早死的夫君，百年前一定發生過什麼，不僅導緻她忘記所有，還被封印在不知名的地方。

“咦？為何，吾照不出你的命？”

鏡靈不解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它嘀嘀咕咕道：“你這女娃真是奇怪，形為人身，卻踏足因果命數，繞陰陽兩界的氣息，遠非五行之列。”

“竟是……竟是……哈哈哈！原來如此！”

它大笑着飛走，也不管林依如何在腦中焦急呼喊，片刻不停留。

林依氣得直跺腳，卻也無可奈何。

鏡靈沒有實體，不能像紙人一樣抓起來，讓它把知道的都說出來，她隻能感受到一股溫和的氣息推開她。

林依睜眼時，才發現自己原來一直都未曾移動。

所謂鏡照前塵往事，都如鏡花水月，本為夢中所見。

書生有些驚訝：“居然這麼快！往常人類在幽燭鏡前，少說也得一個時辰。”

她腼腆地笑了，該死的幽燭鏡靈，二話不說把她丢了出來，總不能說她什麼都沒看到吧。

這不是擺明了告訴書生，自己不正常嗎？

不過，書生的話讓她想到一個問題：“一個人至少一個時辰，那每天有那麼多亡靈，得排到什麼時候？”

書生疏朗一笑，三份暖意融化在眼中，似乎她提出的是什麼荒謬的問題，輕易透露出少有人知的隐秘。

“隻有大氣運的凡人或是修真者，才會走到這一步，平常人最多止步衡罪閣。”

春風般柔和的話語，卻藏着幽冥冰冷涼薄的法則。

林依不經意問道：“那幽燭鏡映照過那麼多人的過往，會不會出問題，比如說混亂畫面，或者是照不出任何東西的情況？”

書生臉上飛速閃過什麼，快得讓人抓不住，他搖頭。

“幽燭鏡是先天神器，不會出錯。不過，幽燭鏡可照天地衆生的命運，卻唯獨映照不出幽冥府的命運。”

“幽冥府？幽冥府也有命運？”

她望着書生，此刻青年垂眸，看不清神情。

“自然是有的……天地衆生，天生萬物，都有其各自的命運，哪怕是滄海都會有化為桑田的瞬間……駐守陰陽的幽冥府，也難逃自身的命運。”

“小心！”

他拉住險些一腳踩進池水的林依：“幽燭鏡下的池水和府君執掌的幽冥池相通，你若不慎碰到，就難離開了。

“不論相隔多遠的距離，他都能感知到你。”

林依瞳孔猛縮，後怕地看了眼僅有一米深淺的池水。

好大一個坑！

她連忙拉住書生：“我們快去定歸閣！”

也不知道女主怎麼樣了？

書生怔愣地看着她握住自己手腕，自他回到幽冥，就再沒感受到過溫暖鮮活的觸感，連夢境都是冰冷的。

但好在他最會忍耐，迅速恢複一開始正經的假面。

“好。”

她不知道，隻要是她想要的，他都會為她達成。

……

可惜等林依趕到時，雲恒已經伸出手，強行拿走了自己的命圖，周圍的守衛倒落一地，也不知她是如何做到的。

糟了！

她也是來的路上才聽書生講起，命圖事關重大，生者一旦拿到自己的命圖返回人間，便可逃脫天道的管束。

很有可能引起人間命數的巨大變化！

所以一旦命圖被動，幽冥府君必會感應到，出手将盜獵之人擊殺！

“我們要離開這兒嗎？”

書生不确定地探出腦袋：“她和你的身上纏繞着相似的氣息，如果沒猜錯，你們是一起進入的幽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