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天氣已然帶着明顯的暑意。
芙蓉險先睡過頭,顧不上吃早食,急匆匆往尚書房方向趕過去。
她前腳剛在自己的位子坐下,連額頭上的汗都還沒來得及擦拭,許太傅便也到了。
許太傅掃了一眼堂下的空位,又等了片刻,最後把目光落到太子趙溥身上。
“大公主今日又因何缺課?”
趙溥禮貌答道:“禀太傅,皇姐昨夜突發惡疾,尚在病中,還需再休養幾日。”
“那徐婉和徐姝呢?也病了嗎?”許太傅随後把目光轉移到徐翰身上。
徐翰起身回答:“回禀太傅,兩位小妹也病了……”
聽着徐翰的回答,芙蓉回頭看了看自己身後的兩個位子,的确空無一人。
她方才還在猜測,徐婉和徐姝遲遲未到,猜想她們是不是是去坤甯宮探望嘉甯了。
沒曾想,她們二人竟也病倒了。
看來貴妃所言非虛,生馬蹄的确不宜食用過量,三人也算得了些教訓。
芙蓉極力克制住自己的欣喜,嘴角還是止不住微微上揚。
她總不能兩輩子都過着忍氣吞聲的窩囊日子,該報的仇還是得趕緊報。
“都病了……”許太傅捋着黑白相間的山羊胡須,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芙蓉。
四目交彙間,芙蓉沒有避讓,若無其事地眨了眨眼。
許太傅回到自己的講桌前,打開書卷:“既然如此便不要勉強,好生将養着。”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年過四旬的許太傅更關心太子的學問,對公主的學問隻是例行詢問罷了。
畢竟太子是未來之主,不容有失,至于公主,若是肯學,他亦會悉心教導。
尤其是嘉甯,時常在學堂裡與徐婉徐姝嬉戲打鬧,着實令他頭疼不已,礙于皇上皇後的面上,他又不能厲聲呵斥,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芙蓉此前有些不太明白的地方,向他請教過幾回,許太傅都饒有耐心的同她講解。
因此,對他印象不錯。
嘉甯這一病便是一個月,到了七月初方才重回尚書房念書。
沉浸在平靜生活裡的芙蓉還未緩過神來,更大的暴風雨已經悄然來臨。
這日,她來到尚書房,發現自己的書案被扔在一旁,自己的位子被徐婉給霸占了。
芙蓉克制着心中的怒火,走過去将書案拿回來,“讓開。”
徐婉欣賞着自己新染的指甲,假裝沒聽到。
“讓開!”芙蓉重複一遍。
徐婉連眼皮都沒擡,沒好氣道:“這是你的位置嗎,你就讓我走?”
芙蓉發問她:“難不成還是你的?”
“這本來就是我的位置啊!”徐婉嚣張道,“先前是我讓給你而已,如今我想坐回來,不行嗎?”
“不行!”
芙蓉不想禮讓,提高了嗓門。
嘉甯見狀,哼道:“這裡還沒有你說話的份,再嚷嚷我就讓人把你趕出去。”
屏風的另一側,三個身影一起側目看來,無人肯幫她說話。
謝元昭伏在書案上,聽見小姑娘們的争吵,習以為常,伸手掏了掏耳朵,換個方向繼續睡。
此前就夠熱鬧了,如今又多了一個不知道從何處冒出來的小丫頭,還與她們三人不對付,往後怕是更熱鬧了。
至于徐翰和趙溥對此亦是充耳不聞。
“你以為認了貴妃當母親,就可以為所欲為,同我平起平坐了?”嘉甯輕蔑道,“我告訴你,不管你有多少小心思,我都能治得了你。”
徐婉接着說道:“敢給我們下毒,你膽子不小啊……”
芙蓉深吸一口,铿锵有力道:“我沒有下毒!”
嘉甯可不信她的話,不依不饒道:“我們三人那日就是吃了你碰過的東西便一病不起,你要是沒下毒,那就隻能說你手腳不幹淨了。”
聞言,芙蓉漲紅了臉,竟然說她手腳不幹淨,真是氣人。
還沒等她反駁,許太傅來了,定睛一看,便知是怎麼一回事。
“徐婉,還不趕緊回到你的位子上。”
有了這些日子的相處與了解,許太傅對芙蓉的印象還算不錯,自然也會幫她解圍。
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礙于徐太傅的情面,徐婉縱使有千般不願,還是咽下這口氣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嘉甯回頭惡狠狠瞪了她一眼,似是在告訴她,讓她等着瞧。
她和嘉甯的梁子到底還是結下了。
散學後,芙蓉四肢酸軟,疲憊地回到關雎宮。
陸山山伏在床上,一隻手墊着下巴,另一隻手不停搖着團扇,嘴裡喊着:“好熱啊,空調,好想吹空調啊!”
自六月伊始,貴妃就嚷着要空調,芙蓉對此早已習慣。
她曾偷偷問過見多識廣的許太傅,空調是何物?可在何處尋來?
結果顯而易見,縱是學識淵博許太傅亦聞所未聞。
芙蓉放下書,坐在羅漢床上,随手拿了兩塊點心來充饑。
想了想,為了避免麻煩,她決定先不把今日之事告訴貴妃。
眼下這點小事,她若不能自己擺平,将來和親一事再度來臨,她就隻能等死。
可她實在想不出一點法子,勻了口氣躺下來,緩緩合上眼。
那個噩夢,再度浮現腦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