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柳推門進入屋内,身後跟着穿官服的太醫。
裡屋,姜雯緊張的摳手指頭,桃紅嬷嬷眼疾手快将床榻上落下的那個盤子,放在架子上,繡帕一收,進了衣袖。
“太子妃回府,耽擱的,有些久啊!”吳柳一進來,目光便落在塌邊站着的姜雯身上。
姜雯身體緊繃,面色略有些難看,“祖母身體有恙,請來郎中看診,耽擱了些。”
“哦,當真如此?”吳柳直視姜雯,一改平日那副假善面容,目光極具侵略性。
姜雯一眼橫向吳柳,眼中紅血絲暴起,泫然欲泣,“吳丞相若不信,不若問問吳丞相一直派人跟着我的人。”
姜雯一句話戳穿吳柳放自己回府取東西,看似放心自己一介女流不敢耍手段,卻又暗中安排人偷偷跟着自己。
姜雯直勾勾瞪着吳柳,那雙眼睛恍若在說,若不是你搞事情,将我家人困于宮中,祖母也不至于突發疾病。
“那倒不必問,我自是信的過太子妃,”吳柳說起假話來,也是個面不改色的主,“姜太尉若軟下那張嘴,以我吳柳為尊,我倒是能立即便放姜太尉歸家,要不然姜家老太君如此大年紀,又何須受這一遭。”
“爹爹脾氣傲,又如何肯低頭,”姜雯一行清淚墜下,如珍珠脫線。
美人垂淚,總是令人動容又覺賞心悅目。
“太子妃也莫要憂心,想來有太子妃在,姜太尉投誠也是遲早的事。”
姜雯心中冷笑,面上卻是哀怨模樣,不再說話。
聊了許久廢話的姜太尉直入主題,“太子妃,姜太尉私印... ...”
姜雯似是方才想起,從懷中掏出一隻布袋,遞給吳柳。
姜正淵的虎符自多年前班師回朝那天,就主動上交了皇帝,但以姜正淵的個人魄力,不必擁有虎符,便可調動當年跟随姜正淵幹過仗的老兵。
因此,隻要姜正淵此人活着,他的私印相當于擁有同等效力的虎符,這也是姜正淵這人一直被忌憚的原因。
姜正淵這個人,當年可謂占盡天時地利人和。
起于當時鼓勵民間有能之士參軍,以斬殺敵兵數量從軍中提拔人才的一道政策,從百姓中來,又帶領百姓打退了外敵,将當時被各方勢力割據的大洲重新歸攏,盡得民心。
但這份民心不是他一人殺敵得來的,而是姜家人一個個拼死的前仆後繼,不畏沖鋒,沖來的。
他本可借着這份民心和手上軍權,直搗皇城,叫大洲改朝換代,可他卻不忍百姓再受戰火,自願雙手奉上虎符,從此自封在京都,被圍困在皇帝眼皮子地下。
如此英傑,士兵怎會不受感召。
但如此英傑,在哪位掌權者面前,都是一把既要得到,又恐利刃傷手的寶劍。
姜雯正是想到爹爹放在府裡的私印,才以此和吳柳談判。
明面上是代表姜府願意投誠,求吳柳上位後,姜府地位依舊,實際上,姜雯隻奔着能夠回府,将宮内消息帶給秦澤安和二哥。
連姜雯也沒有想到,吳柳會測試姜雯誠心,讓姜雯獨自回府去取爹爹私印,雖然也安排了人暗中跟蹤。但姜雯也因此,有了和秦澤安、二哥短暫的獨處時間。
那時姜雯察覺到宴會中的不對勁,猜到秦澤安定在其中做了何事,但那時還沒空想那麼多。
直到姜雯匆匆趕回姜府,見到的是姜府敞開着等待自己的大門,以及不知在門後邊坐了多久的秦澤安,無數謎團瞬間在腦中解開。
但情況緊急,姜雯所有情緒僅化做一入門瞪向秦澤安的那一眼。
姜雯思緒回神,隻見吳柳眼神灼熱,慌忙扯開布袋。
而當裡頭的東西被倒入掌心時,吳柳面色頓時一沉,“姜雯!你耍我?”
隻見吳柳掌心之中,那枚帝王綠制成的私印已是一分為二,從中間斷裂開來。
“吳丞相,我豈敢耍您,實在是以前年少時貪玩,無意摔碎了爹爹的私印,但請吳丞相相信,這絕是爹爹私印無疑。”
吳柳眉頭緊皺,細瞧了瞧玉上裂紋,确實是陳年裂痕無疑。
吳柳再擡手招來下人,後者将手中一副軍令狀緩緩展開,吳柳對比一番,确是姜正淵私印無疑。
“去拿印泥和宣紙來,”吳柳側頭吩咐,立即有下人将東西端來。
吳柳将已碎裂成兩半的私印合二為一,手指緊緊攥着,蘸上紅泥,重力印在宣紙上,攥的手指泛白。
好在私印裂紋避開了字,裂在低凹處,印在紙上時,一點看不出來。
而宣紙上的私印和軍令狀上的私印,一般無二。
吳柳嘴角露出笑意,“來人,去尋個修玉的匠人來。”
“是!屬下馬上去。”
東西到手,吳柳将私印拿在手中反複把玩,不再看姜雯,還對太醫揮了揮手,示意其去幹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