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水遮住瞳孔，帶來的白霧如同雪花，周君霓甚至能看清雪花的每一絲觸角。

周君霓想通過眨眼睛的方式讓錯覺消散，卻沒想到，剛閉上眼，還未再次睜開，模糊的銀白漸漸變成了清晰可見的黑色幕布。

江逸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把周君霓抱到車上去的，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去換了個衣服，前後不過五分鐘時間，周君霓身後就多了個他沒見過的人。

那人留着及肩長發，發根是黑發，發尾則是棕色，穿着的是貼身的吊帶背心。

發型常見，但是一看見這樣的衣服，江逸就斷定她不是和紀錄片有關的角色。

人是沒有見過，可江逸再往下看，她手裡握着的，是他無法陌生的水果刀。

刀刃的前三分之一已經染紅，染料甚至不斷往後蔓延，經過持刀者的手背，滴落在地。

而站在她前方的周君霓，身上穿着的純白短袖和煙粉防曬外套，此刻都被染上了昏暗的紅色。

上前去把周君霓摟進懷裡的時候，江逸甚至分不清她額間不斷冒出的汗水是從何而來。

是因為天熱，還是因為......太疼了？

但江逸很清楚的是，他再也不要讓周君霓跟着來賀甯了。

不隻是賀甯，什麼成陽、西北、東北......他哪兒都不要周君霓跟着去了，她安全留在燕南鬧騰就好，别像現在這樣，整個人癱倒在他身上，臉色煞白，說不出話，也作不出反應。

不管是鬧别扭地生氣，還是憋小心思整他時候的生氣，周君霓現在看起來好像都沒有了。

特别是摸到周君霓後背濕透衣擺的時候，江逸的眼淚也要逃出眼眶。

因為江逸一清二楚，手上濕潤的觸感是由什麼帶來的，這種偏向濃稠的液體沒少在他身上出現過，且出現時候會給身體帶來什麼異樣感受，江逸也不陌生。

瞥見一邊掉落在地的匕首，上面銀白昏紅交織，江逸腦袋宕機。他隻知道，周君霓如果留在燕南，就不會遇到這種意外。

-

周君霓醒來的時候，隻能看見灰白但點了花色的天花闆。

還沒來得及多眨兩次眼睛，周君霓就聽見腦袋上方傳來叮鈴鈴的聲音，再就是江逸的聲音。

“醒了？”

周君霓慢吞吞地嗯了聲，正想接着問她手機在哪，醫生就推門進來。

基礎檢查完，醫生關心周君霓有無異樣感覺。

鎮上醫院設施稍微普通了點，病床無法調節角度，周君霓隻能躺在床上，幅度很小地搖頭，說：“我想起來。”

醫護上前去扶着周君霓側身起來，讓她能坐在床上。

醫生對周君霓說：“你腰上的傷口雖然不深，那也是縫了幾針的，想起來，或者側躺，都沒事，隻要小心一點兒。”

叮囑完，轉個方向，醫生又交代江逸說：“小夥子，你也别懶，别嫌麻煩，她要是哪兒難受了，你就叫我啊。”

周君霓聽着醫生的話，視線轉移到江逸身上。

江逸卻不敢看她，隻是對醫生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

醫生一走，周君霓便嚷嚷着問自己手機在哪，她還記得掉到了地上。

江逸從口袋裡拿出來遞給她，低聲道：“我去給你拿瓶水。”，

說完江逸就想離開病房，因為愧疚，他不知道怎麼面對周君霓。

周君霓沒理他，就是嗯了聲，卻發現手機已經沒什麼電，這才叫住他問：“你有充電線嗎？”

周君霓的語氣和表情都着急，江逸知道她是要了解清楚這件事的緣由，把勸阻的話吞了回去，應聲說：“沒在身上，我回去酒店給你拿。”

“那你也把我的……”

周君霓正準備交代江逸順帶拿電腦，反應過來後又說：“不對，我能回酒店嗎？”

江逸如實回答：“醫生說你的傷口後天要換藥，一周後拆線。”

周君霓腰上創口不深，也不是需要靜卧修養的傷病，加上醫院環境不算好，隻是有醫生一直守着這一點比較方便，所以江逸沒有強行建議周君霓留下，選擇權在她。

“那我……”

周君霓正想說她也回去，換藥那天再回來，腰上創口就開始發疼發麻，她的臉瞬間皺成一團，手輕輕扶上側腰。

江逸一看就知道是先前給她打的麻藥藥效過了，忙不疊地出門去找醫生拿止疼藥。

醫生取藥的時候，江逸去邊上的飲水機給周君霓接水。

醫院裡沒有自助販賣機，江逸原本是打算去外面的小賣部買礦泉水的，但現在周君霓傷口疼，他不敢耽誤時間。

等江逸回到病房，周君霓就着水吞了那兩片止疼藥，又把紙杯還給他。

江逸順手丢進放在床邊的垃圾簍，想問周君霓有沒有想吃的，就聽見她先叫了他一聲，說：“你過來一下。”

周君霓還盤腿坐在床上，等江逸靠近床邊站了，她也往外挪點位置，伸手環着他的腰，臉頰貼上他腹部的衣服。

周君霓說：“太疼了……”

除去腰上難以忍受的刺痛不适感，口中溫水兌開止疼藥外衣的複雜口感也将周君霓包圍，加重感官感受。

江逸害怕他的動作會牽扯到周君霓的傷口，僵着身體站在原地，隻敢伸手撫她腦袋，同時自責：“對不起，我不該讓你跟着來賀甯的。”

周君霓沒接話，隻是稍稍用了點勁接着摟上他。

止疼藥生效要一會時間，周君霓說疼，不是為了鋪墊後面的事賣慘裝可憐，而是因為疼到委屈難以忍受。

等到疼痛漸漸散去，周君霓才松開手，坐直身，又讓江逸也坐回椅子上，她有話要說。

江逸不知道周君霓要說什麼，但是聽她的，坐回床邊擺着的折疊椅。

剛坐下，還沒來得及有其他動作，江逸就聽見周君霓說：“我們結婚吧，江逸。”

……

？？？

我們什麼？

江逸動作僵了會才轉頭望着她，眼底滿是震驚。

“我會對你好的。”

周君霓接着說，擲地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