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姜雙雙按掉吵到她耳鳴的鬧鐘,睜眼看着陌生的水晶吊燈,愣了幾秒,一巴掌拍在腦門上。
“啊。”她腦子裡飛快劃過成片成片的彈幕。
[救命,這不是夢,我真嫁人了,還當場換了新郎。]
[我不僅嫁了個陌生人,這人還是前任他舅,啊哈哈哈我很好我沒瘋。]
[前任他舅長得真好看啊,哦不,我的意思是這一切真的好巧啊。]
[誰能想到我是白月光的替身呢,見鬼的真愛,我這幾年就是個笑話。]
[真好笑,快笑啊姜雙雙,笑啊。]
兩邊嘴角努力牽起一個弧度,眼淚卻比這更快地掉下來,過去每一點甜蜜的回憶變成一把鋒利的刺刀,一刀刀紮在她柔軟的心髒上。
昨天發生的一切都那麼離譜,直到現在她才真的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
“做得好。”
“就喜歡新郎他舅。”
“我不後悔。”
“一起毀滅吧。”
她咬牙切齒地去洗漱,叼着牙刷在屋子裡轉一圈,确認景泗走了,自己不用尴尬地面對一個完全不熟的老公,緊繃的肩膀一松,沒骨頭似的倒在客廳沙發上。
刷着牙,看着對面落地窗,想起昨晚那狗男人居然覺得他們能和好,還懇請她别用景泗折磨林安靜,心口堵得慌,哇哇哭得超兇。
大門開了又關。
當一聲,瞬間止哭。
姜雙雙挂着兩道面條淚,嘴裡含着牙膏沫,跟景泗大眼瞪小眼。
“你不是走了嗎?”她聲音含混不清,夾雜着委屈和譴責,嫌他影響她發癫了。
“晨跑。”景泗的視線從她嘴角的白沫劃過,落在她手裡的牙刷上。還好是誤會,剛剛進門的一刹,他差點以為她想不開服毒,已經口吐白沫。
此時的他一身米白色運動服,因為剛跑完步額間有薄汗,眉宇舒展,松弛閑适如天上雲,身高腿長,氣質幹淨清爽,渾身散發着晨光露水的清新氣息。
姜雙雙抹了把淚,忍不住多看兩眼。
這顔值這狀态,毫無壓力碾壓他們這一屆的大學校草,她本來都心如死灰了,見他這樣又覺得自己沒死透,還能救一救。
果然人就是要多看美好的事物,她一掃臉上陰霾,嗖一下從沙發上坐起來,抽噎道:“不對啊,你哪來的運動服?”
“樓層管家24小時待命,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告訴他。”景泗說話間已經走回屋,很快就換好衣服出來。
這身休閑西裝也和昨天那套不同,暖灰色的布料質感高級舒适,剪裁恰如其分,讓他颀長的身型挺拔而不拘謹。隐約露出的袖扣,沒看錯的話,是一顆簡約優雅的方形藍鑽。
不愧是豪門貴公子,看起來真的好貴。
姜雙雙腹诽着,情緒不知不覺鎮定下來,等了半天見他遲遲不走,試探問:“你是不是有話跟我說?”
“嗯。昨天結婚太匆忙,除了姓名我對你一無所知,為了順利度過接下來一年,我覺得咱們有必要交換一下基礎信息。”
姜雙雙自動把這句話理解為:這位新員工你好,恭喜你成功入職,雖然有點晚,還是請你做一下自我介紹。
她從善如流:“稍等,我這就給你發過去。”
低頭在手機上點幾下,景泗那邊收到一份簡曆,從小學到大學念的學校、喜好才藝、各科成績、參賽經曆和獲獎證書等,一應俱全。
景泗:“……”很全面了,但他沒寫過這東西,無法交換。
姜雙雙善解人意地擺手:“你不用給我,我對你的履曆可能比你本人還清楚。”不清楚的地方網上也能搜到,隻是沒本人照片和年齡等具體信息,導緻她一直以為對方是個老頭子而已。
以前覺得秦頌是崇拜他舅舅,現在想想,大概是嫉妒得不行,下意識去模仿吧?還故意引導她,讓她誤以為景泗是個脾氣壞的糟老頭,狗男人這些年酸破天際了。
景泗掃了眼簡曆,挑眉:“你從三歲開始學鋼琴,學了那麼多年,大學怎麼進了豎琴系?”
“哦,何教授是我爸好朋友,這專業太偏了,我們那屆已經連續好幾年沒學生報名,我要不上整個系都會被取消。”最主要是她的鋼琴演奏水平都能當教授了,真沒必要進鋼琴系。
景泗隻是随口一問,趕時間出席今早的董事會,臨走前提醒姜雙雙:“别忘了周六晚的商務宴會,那天下午把時間空出來,我讓助理聯系你。”
姜雙雙舉起手,比劃個ok的手勢,目送人消失在門口。被他這麼一打岔,她傷心不下去了,用冷水洗把臉打起精神,趕去學校排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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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數日,到了約定好的周六。
這期間姜雙雙和景泗并沒聯系對方,就連秦頌也沒再糾纏,日子平靜極了,好像一切都在正軌,換新郎的事不曾發生。
然而,盡管她足夠低調,同學們還是從各種渠道聽說“她結婚了,但新郎不是秦頌”的事,說什麼的都有,主旋律是同情。畢竟秦頌都二十多了,他舅舅怎麼也得四十朝上了吧?
倒不是姜雙雙不解釋,而是大家都在背地裡說,她根本找不到機會替景泗正名。
說她被甩了可以,懷疑她審美說景泗又老又醜不行!
“聽說沒有,姜雙雙真被秦頌甩了,據說她大鬧一場,為了嫁豪門攀上秦頌舅舅。一個老男人,她也下得去口……”
謠言愈演愈烈時,秦頌再也按捺不住,徑直找到排練室來。
以前每次排練他都來接姜雙雙,風雨無阻,樂團的學生對他很熟悉,迷妹也有那麼三兩隻。本以為不會再來的人忽然出現,排練室小小的轟動了一下。
“不是分了,他還來幹什麼,難道是要複合?”
“做夢呢,姜雙雙都成他舅媽了,而且人家秦少不是一個人來的好吧,沒瞧見身邊跟個大美女。”
“這女的也沒比咱們雙雙漂亮啊,男人就是貪新鮮,哎。”
“某些人不也是貪财,嫁不了小的就嫁老的,各取所需而已,誰也别說誰。”
“又老又醜,她還挺豁得出去,我就不行,給多少錢也沒用。”
樂團成員私底下議論紛紛,有人替姜雙雙不值,也有幾個幸災樂禍的,自诩人間清醒各打五十大闆的最多。
聊得太熱鬧,連當事人來了也沒注意。
姜雙雙可算抓到現行,沒空一一反駁這些人這些話,隻挑她最在意的怼回去:“我真的忍你們很久了,我老公不老,也不醜,你們不要懷疑我看臉的能力,他輕松甩秦頌十條街!聽到沒有,誰再造謠别怪我撕爛她嘴!”
四下一靜。
大家默默看向姜雙雙……身後面黑如鍋底輕松被甩十條街的人。
“雙雙。”秦頌那晚被氣瘋了,本來想晾她幾天,讓她消消氣順便冷靜冷靜,沒想到今天一來就聽見她在狠踩自己,維護景泗。
她還沒鬧夠?
是因為發現他來了,故意說給他聽吧。
身為鄰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景泗這些天根本沒回那個家,這也是他能沉得住氣,不去找姜雙雙的最主要原因。
至于今天過來,其實是林安靜先找上他。她今晚想當景泗的女伴,所以希望他跟姜雙雙早點和好,免得四個人又要尴尬。
秦頌也覺得晾了姜雙雙這些天,她差不多該清醒了,尤其見識過景泗的冷漠,她更該知道誰才是真心對她好,誰是利用她。
分開這些天他有點不适應,相信她也一樣。
“雙雙,晚上有個商務晚宴,還跟以前一樣,當我女伴吧。”秦頌走到姜雙雙跟前低聲請求,“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不會再惹你生氣,原諒我好不好?”
“秦頌,”姜雙雙一瞬間想說很多,千言萬語最後化作了三個字,“叫舅媽。”
秦頌:“……”
“小頌你去外邊等一下,解鈴還須系鈴人,讓我和她談談。”林安靜一聲令下,秦頌習慣性地聽從,沖姜雙雙說句“那你們好好聊,别吵架”,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姜雙雙冷哼,懷疑他這句話單純是說給她一個人聽,擔心他的安靜姐在她這裡受氣,特意交代她要“好好聊”。
“他走了,我們開誠布公談一談,化幹戈為玉帛,怎麼樣?”林安靜努力釋放善意。
“沒必要,我跟你無話可說。”對着罵還差不多,扯頭花就算了,為了狗男人不值得。
又來了,又是這副軟硬不吃油鹽不進的态度,林安靜心裡惱火,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表情卻管理得很到位,半分不顯。
她态度更加真誠:“其實我理解你的心态,無非是為了那天換新娘的話不開心,故意接近景泗,目的是報複我,也讓小頌着急,好意識到你的重要性,對嗎?”
這鍋姜雙雙可不背,她就是看臉,一眼挑中了最好看那個而已:“不對。”
林安靜耐心十足:“我找人問過了,你的伴娘當時打聽了我的事,也知道我喜歡秦頌的舅舅,這一切必然不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