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在胡桌前落座，俱不說話，吃起早飯來。三娘人雖小，但手速卻快，先夾了一個餃子到碗中。筷子輕輕一戳，韭菜霸道的香味便彌漫開來。輕輕吮吸餃子破口的地方，鹹香的汁水充盈着口腔，讓人欲罷不能。

一連夾了三個，三娘正大口大口吃着，就聽到四郎對着阿姐撒嬌：“阿姐，我夾不到，我也要吃三個韭菜餃子。”說罷把小碗捧給程奇瑛，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

程奇瑛看得心軟軟，便依言照做。當初四郎程奇珞甫一出生，十分瘦弱，連哭聲也小小的，兄弟姐妹四人，獨他一直小病不斷。奇瑜奇瑛兩兄妹花了不知多少精力才将他喂養大。

三娘小嘴一噘，嘟嘟囔囔道：“愛哭鬼，就知道撒嬌。”說罷筷子伸向另一個盤子，夾了芹菜餡兒的餃子，也不急着吃，而是慢慢地将它浸泡到醋碟裡，然後大張着口一口吞下大半個，還将小臉湊到四郎面前做鬼臉。

“哼！我還是小孩子，我就是要撒嬌！”四郎猛吃一口韭菜餃子，然後對着三娘的鼻子猛哈了一口氣，三娘眉頭一皺，身子往後倒，也重重哼了一聲。

程奇瑜急哄哄吃了二十多個個餃子，又喝了一大碗鹹蛋黃蔬菜粥，終于緩解添些飽腹感，看見兩個小的玩鬧，不輕不重地敲了兩個小腦瓜，“莫鬧，快吃罷。吃完今日還要去寫大字。”

待到衆人吃得肚皮滾圓，程奇瑛終于向程奇瑜說出心中所想：

“大兄，咱們得想個法子掙錢了，”她盯着大哥的眼睛，鄭重說道，“你得繼續科考，筆墨紙硯哪樣不要錢？還有我如今已滿十六了，三娘與四郎才那麼丁點大，我如何能出嫁離家？不成親，滿十七我就得交罰錢。”

程奇瑜聽完妹妹這話，停下筷子，肩膀也塌了下來，愧疚道，“是我無能，讓你們……”

程奇瑛急忙打斷，說：“這如何能怪你？爹娘離世時你才十三四，這幾年你照顧我們幾弟妹，你已經做得夠好了！”

“爹娘留下來的錢财雖有富餘，但咱家經不起大風浪。我打算去西市擺個小攤，早上賣些吃食。别人問起，我隻答你生病花了許多銀錢，家裡已入不敷出。待到我掙了銀錢，咱們慢慢地花，”話語微頓，“攢銀錢，便租間鋪面，做些飯食。要是以後能開間大酒樓，狠狠賺那些達官貴人的銀子，我再招個俊俏的郎君入贅，招不到就去養幾個面首，過快活日子……”

眼見話越來越離譜，程奇瑜作勢揪她的耳朵，低聲輕斥：“小孩子面前說些什麼胡話！”

又道,“我知你主意一向大，想幹什麼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你想做小本生意那便去做，我和你一起去。三娘與四郎到時可托付隔壁孟家看顧。”

程奇瑛大手一揮，道：“沒事兒，阿兄，我早已和孟琳說好，我和她合夥幹，收益五五分。你在家溫書便是，這樣就不用擔心弟妹。”

兩個小家夥眼睛滴溜溜地轉，聽着阿兄阿姐說話，也不吱聲，一個舔着碗，一個拿着勺子慢悠悠喝着粥。

“孟家叔嬸也知曉了嗎？”大哥輕咳一聲，“平日裡他們寵愛孟琳，就連家中殺豬的活計也沒讓她做多少。如今要她一大早就得起來賣吃食……”

“哎呀大哥你就放心吧。前幾日我已經和孟叔他們說了，沒什麼不可以的。有錢賺的事人家為何要拒絕。你就放一萬個心吧。”

兄妹兩人商量完畢，本以為今日也像往常般，日子慢悠悠的便過去了。卻沒想到，門外傳來敲門聲，一道嬌滴滴的女聲響起：“開門呀！”

程奇瑛眉一皺，本想裝作沒人在家，沒想到拍門聲卻越來越大，可以想見，有些好事之人早就豎起耳朵了。

三娘與四郎本來打算去院子裡玩鬧，見阿姐臉唰地黑下來，便夾起尾巴躲去書房。程奇瑜也對天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對妹妹說：“這賊婦又來幹什麼？”

“哼！我倒要看看這人又要來作什麼妖！”程奇瑛眉眼盡是不耐，快步去廚房拿了一把菜刀，“怕她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