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又說一句，豬油真是神奇。譬如豬油拌粉，不放澆頭不放湯，隻有少許蔥花、花生、酸菜、辣椒和蘿蔔幹，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最容易勾起人的饞蟲。

豬油拌飯也是一樣，一碗熱氣騰騰的米飯，上面撒了蔥花和幾勺醬油，用勺子細細地拌勻了，讓每一粒米飯都裹上瑩潤的豬油，唇齒回香。飯裡面還放了豬油渣，脆，帶着微微的焦香。

四郎吃完，拍拍鼓鼓的肚子，開心說道：“要是每天每餐都像今天這樣都有肉就好啦！我，我最喜歡吃肉啦！”

程奇瑛掐掐他的臉蛋，然後狠狠親了一口：“以後每天都吃肉，什麼雞鴨魚蟹都有！”

天黑之後，程奇瑛将弟妹托給孟家嬸嬸，說是和阿兄去買些時興的布料，回來做新衣服穿。實際上兩個人連巷子都沒出，四下看看，翻進關紅花家裡去了。

程奇瑛這輩子，父母留下的最大财産其實是一副好體格，抗造，小時候沒少爬樹搗亂。長大了也是，身體輕盈，三下五除二就坐上牆頭，低聲對哥哥說：“快上來，别被人發現了。”

程奇瑜擦了擦手，學着妹妹的動作，卻失敗了。程奇瑛無奈磨牙，隻能使出吃奶的力氣，将哥哥拉上來。

兩人用最小的動作跳下來，蹲在花叢裡。程奇瑜雖然心思多，可這大晚上翻牆去别人家的壯舉可是從來沒做過，尤其還是一個寡婦，心裡有點不好意思。他輕輕撓了一下臉，嘟囔道：“怎麼如今還沒到夏日，就有蚊子侵擾了。”

程奇瑛沒管他，盯着房子裡的燭火。關紅花愛花花草草，院子裡好大一片都是她自己中或者買來的花。程奇瑛作手勢，兩人慢慢半蹲起身，沿着牆邊慢慢走。悄悄走到窗戶邊，正聽到關紅花一個人念叨：

“這個死鬼！冤家！該來的時候不來！成日裡就知道吃酒！”

三月的晚上，風有些微微的涼，程奇瑛攏攏袖子，看見房内的人影轉來轉去：“等事畢，老娘就踹了這個混蛋！”

觀察了一會兒，見房間内實在隻有一個人，程奇瑛也不隐瞞了，直接踹開門：“别來無恙啊，關嬸子。”

房内的女人本來正背對着房門，聽見這突然的動靜，活像見了鬼似的，正要張開嘴尖叫，被程奇瑛快一步捂住嘴巴。

程奇瑜也不進房間，隻站在門口，見程奇瑛一隻手從胸口掏出菜刀，給關紅花亮了一眼。程奇瑛低着嗓子說道：“别亂動！也不準叫！不然就劃了你的臉，再砍掉你的舌頭！”

關紅花平生最愛惜自己這張臉，哪肯受到一點損傷，于是拼命點頭。程奇瑛也不多話，掃視房内一眼，見沒合适的東西，于是又掏出繩子綁了關紅花的手。

程奇瑜即使知道妹妹本性，見狀還是有些傷眼。他深吸一口氣，說道：“我兄妹二人無意傷人，今日來隻是想問一些話……”

程奇瑛接話：“你要是老實回答了，那大家以後都相安無事。要是耍什麼心眼子，哼哼，你在外面私自放貸的事情可就瞞不住官府了。”

關紅花瞪大眼睛，他們是如何知道的？她以前根本沒機會和程家兄妹相處，哪裡知道這二人竟是這個樣子。尤其是這程奇瑛，一言不合就砍砍殺殺的，像個土匪！

見關紅花終于冷靜下來，程奇瑜問道：“我且問你，你大半月前問我家婚事，究竟有何目的？”

關紅花轉了轉眼珠子，并不想直接回答。今日等這兩人走，她必定要去縣衙狠狠告他們一狀，讓他們吃一頓牢飯！她關紅花被兩個黃毛小兒威脅，這口氣咽不下去！

見關紅花這副鬼精鬼精的情狀，程奇瑛發問了：“老實說說，你是不是看不慣我，今日故意找人去我攤子上鬧事？”

關紅花此時沒化妝，在燭火下，整張臉都顯得沒氣色，眼裡的光幽幽的。她細聲細氣答道：“沒有的事。沒有證據，你如何能說是我呢？我以前确有些小心思，但你們那爹不是死了那麼久了麼。你過你的日子，賺的錢又不會分給我，與我有什麼幹系？”

程奇瑛眯眼，冷笑道：“看來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說罷就拿刀切下關紅花額邊細碎的頭發，輕輕吹了一口氣，“再不說實話我就直接切舌頭！我也是學過殺豬的，保證不讓你多流一滴血。哎呀，沒有舌頭，你又不會寫字，這以後可怎麼辦呢？”

關紅花被她突然的動作吓得身子往後倒，見這小娘子越發兇神惡煞的表情，終于相信她說的威脅之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