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勢看着吓人,實際并不算很大,半個時辰後,火便完全撲滅了,隻有後院的馬廄燒榻了,圍牆黑了一大片,其他并無損害。
衆人忙着救火,沒人去關心兩姊妹。直到第二天早上,丫鬟來伺候早起,才發現顧瓊不見了,屋裡的細軟和衣物一樣沒少,而顧瑜還在另一側廂房睡得正香。
小方氏頓時吓的魂飛魄散,她不敢隐瞞,直令人去趕緊禀了老爺,又淚水漣漣的拽着顧瑜哭求道:“好姑娘,你們這是做了什麼呀?這真是要了我的命啊。快告訴阿娘,你姊姊去哪裡了?”
顧瑜懶懶的靠在靠枕上,攏了攏頭發道:“母親說笑了,家裡大事小事,自然都是聽您的,我又管的了什麼。”
小方氏見她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怒從中起。待要罵上幾句,見女兒嘲弄的眼神,張口結舌吐不出半個字。
這時,一陣淩亂的腳步聲傳來,顧宣霖胡亂套着一件半舊的灰藍襖子直沖了進來,臉色青白,正要叱罵,小方氏已經咕咚一聲跪在地上,抱住了他的腿哭道:“老爺,現下就是打死這個孽畜也是無益了,咱們得盡快把大姑娘尋回來才是。”
顧宣霖雙唇顫抖,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狠狠一跺腳,扭頭走了。
家中連續鬧哄哄了好幾天,顧瑜隻躲在她自己房裡不見人。她暗暗祈禱,阿姊能和心愛之人走的遠遠的,走到天涯海角,再無人利用他們的地方。隻是不知為何,每晚她都難以入眠,睡着了也噩夢纏身。
她心中惴惴,總覺的事情沒那麼順利。
到了第三天,顧琅來了她屋裡。這幾日,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頭奔波尋人,大哥瘦了些,顴骨微微凸出,露出一點苦相來。
顧瑜先開口道:“大哥,你不用問,我什麼也不知道。”
顧琅自顧自在桌邊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這才道:“小妹,你們這次着實魯莽。真的以為能走得脫嗎?”
原來,顧宣霖雖然不知道兩人去往何方,但是在出城沿途的幾個大驿站都放出了消息,說大姑娘外出走親戚,但母親小方氏突發重病,命懸一線,現下需得盡快将大姑娘接回家。
顧瑜冷笑道:“當真無恥至極。”
顧琅歎息:“雖無恥,但必然有用。你知道的,瓊妹性子溫柔孝順,她.....”
她就算猜到這是假的,也會遊移不定,擔憂母親的情況。一旦他們猶豫,便會耽誤行程,乃至于露出行蹤。
顧瑜心中隻覺得難受無比,她們的親人,正是利用了她們對家人的愛,才能設下這可怕的陷阱。
顧琅接着說:“今天有人來回,已經在德清見到瓊妹的蹤迹。父親為防止消息走漏,已經親自過去了。”
顧瑜霍的站起身,厲聲道:“大哥,為何你們不肯放阿姊一條活路?她與紀二郎逃走,難道回來還能參加選秀,光宗耀祖嗎?若是隐瞞不報,隻怕顧家老小都要搭進去。既然如此,為何不能讓阿姊逍遙的離去?”
顧琅低頭沉默片刻,仰起頭把茶一飲而盡:“小妹,父親這次是鐵了心了。你不知道,父親和我娘成親的時候,有個遊方和尚路過,說這個家裡,會誕生一個貴不可言的孩子。那時候父親還是個窮書生,沒當回事。後來,父親把希望寄托在我這個長子身上,他讓我拼命讀書上進。再後來......”
他輕吸一口氣:“父親本對我的婚事抱有極高的期待,他希望我能上娶一位能有所助力的妻子,我不能如他所願,他大失所望,頹喪至極。可母親說,當他聽說聖上口谕要求顧氏女子參選時,整個人都活過來了。父親斷然不肯瓊妹就此流落鄉野,定會将她尋回來的。”
“遊方和尚的話豈能信?他不過随口一句吉祥話,用來讨些賞錢,就要把阿姊的終身搭上?”
顧琅看妹妹的眼神,帶了些憐憫:“小妹,若不是你年歲不足,就憑你單槍匹馬,救了禦史,得了聖上的嘉獎,父親豈能讓你安生......我聽說,父親已經在為你相看了。”
顧瑜冷冷道:“大哥,我們都是一樣的。”
我們都是家族繁盛的棋子,顧瑜在心中小聲說,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江沅江淮和江淩,顧瑜顧琅和顧瓊,身份地位不同,但是命運總是相似。
再過了一日,前院鬧哄哄了起來,顧瑜的心跌到了谷底。
隻一盞茶功夫,一個被大氅裹得嚴嚴實實的人進了院子,兩個婆子跟着。緊接着院門封鎖,傳來咚咚的釘闆條的聲音。
顧瑜快步沖了出去,看到了她最不想看見的人。顧瓊解開大氅,露出蒼白的臉。
這次被尋回,顧瓊十分頹喪,她靜靜地抱膝坐在榻上,面色麻木,似乎是什麼都不在意了。
顧瑜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隻能在一邊守着,她想出聲勸慰,卻不知從何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