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危舟隔岸遙望的同時,也有不少郎君行至溪邊,利用好眼力相看心儀的女娘。
“這場詩會是專程為你辦的?”紀舒明壓着聲音問,但他向來大大咧咧慣的,哪怕存了慎重,聲量依舊不低。
趙晟真驚慌地擺手,“萬松莫要胡說。”
紀舒明不信,伸手杵了杵他,好心提醒,“你要選妃的事情都傳遍了。”
皇後孟雲希的賢德開明是衆所周知的。
雖說唯一的兒子是身份尊貴的嫡皇子,但她卻不求趙晟真為了入主東宮,放棄少年郎的真性情。如民間慈母一般,愛敬親子,在婚姻大事上,甚至允許趙晟真拒絕盲婚啞嫁的傳統,惹得許多适婚的親貴子弟好生豔羨。
紀舒明也是想要成為孟皇後之子的芸芸衆生之一。
如果可以,他定要與人交換家中那位專制蠻橫的母親大人!
“唔,母後隻讓我來瞧一眼。”
趙晟真輕歎一聲,唯恐這位同窗又說出什麼駭人之言,隻好尴尬地認下。
同為适婚郎君的紀舒明,看着嫡皇子也因婚事而苦惱,心中暢快了不少。更是忘了數日前的窘迫,竊笑着用長輩的口吻開解。
“郎君們總要走這一遭的。”
“……”
趙晟真哭笑不得,要不是在這種人多眼雜的場合,都想啐一聲,和紀舒明纏鬥上幾局。
七皇子趙明來眯着眼睛瞅了許久,問:“皇兄可有中意的?”
紀舒明掩不住興奮地盯着趙晟真。
“……這,唔。”趙晟真支支吾吾半天,連耳根都紅了起來,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趙明來已成婚半年,自然是有資格戲谑不通情愛的兄長,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指着涼閣的方向。
“崔氏之女如何?”
趙晟真頗為意外地瞪大了眼睛,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紀舒明忙不疊開口道:“她不行。”
趙明來:“為何?”
為何?
她不止徒有其表,還心腸惡毒啊!若是一不小心嫁給趙晟真,再成為太子妃、皇後、太後,這天下豈不要完!
紀舒明暗自腹诽了一頓,偷瞄着站在不遠處、一表人才的弟弟。
原本他還寄望于清正端方的紀危舟可以利用自身的長處,教化崔氏惡女。沒曾想這才幾日,好好的兒郎就被美色迷了心竅,不僅沒有讓崔時清改好,反倒跟着不務正業了起來。
紀舒明捂着心口,痛心了片刻。
但事已至此,他不可讓同窗錯娶,也不能讓親弟丢了心儀女娘,隻好有氣無力道:“十六娘頑皮,不好與皇親相配。”
“世家之首的崔氏嫡女,不論家世,就這傾城之色,任性些又何妨?”趙明來不以為然。
紀舒明唯恐紀危舟打破了醋壇子,以求助的目光直瞅着趙晟真。
趙晟真見過崔時清,認為趙明來所說有幾分道理。可他也知道,母後是絕不會讓他迎娶崔氏之女的。
——他不能沾惹世家,不能讓父皇生出疑心。
“皇弟忘了世家皇親少有通婚嗎?好了,不可在此胡言,壞了女娘們的清譽。”
趙明來笑着認錯,心中卻頗為鄙夷。
一對狐狸窩裡爬出來的母子,真是虛僞啊!
聽了全程的紀危舟依舊沒什麼表情地望着涼閣中的身影。
他家女娘說的不錯。
她生來貌美,難不成還要因為欽慕之人,而捂上容顔,再不出門嗎?
他應該在意的是崔時清看向的方向,而不是這些仰望她的目光。
紀危舟眼底微暖,把這些可憐的妄念視作笑話。
“崔家十六娘的脾氣可硬得很,還不如她身邊那名小女娘來得讨喜呢。”
趙晟真順着輕挑的聲音轉過身去,看着長公主的獨子、他的表兄許展,無奈地笑着。
“小女娘尚且稚幼,不能拿來取笑。”
許展身後跟着禦史大夫之子李昶,“這是張毅的幼妹,可招惹不得呢。”
許展表情微變,又放不下臉面,便冷冷哼了聲,譏嘲道:“賊配軍出身的武将而已,還能反了天?”
“上一次這麼說的人,被張毅提刀追了三條街,叫什麼來着……”李昶把玩着新得來的名師畫扇,龇牙咧嘴地回憶着。
許展瞪了眼李昶。
他向來看不上此人,但自從幾年前母親替他請來一個七品朝奉郎的閑散官位,連着被禦史台的人參奏了幾日,他便決心與李昶相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