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史看不上他。
他會怕嗎?和他吃喝玩樂的可是禦史大夫之子啊!
用上這個損招,禦史台都安靜了下來,他在高興之餘,也給了李昶幾分薄面。甚至前年,李昶領來崔時清參加宴會,他也沒有同嚣張跋扈的崔氏女計較。誰知,卻慣的此人越發無禮。
許展陰沉着臉,聲音尖銳地質問:“你家姑奶奶身邊的黃毛丫頭,也值得你這般維護?”
誰家的?!
紀危舟看了過去,瞅見李昶時,眸色微凝。
李昶,為崔時清送掉性命的人,也是崔時清為數不多、在意的人。
崔時清作為李昶誠心認下的‘姑奶奶’,使得堂堂禦史大夫從叔伯輩連降兩級,氣到食不下咽,餓得面黃肌瘦。最後在一頓家法亂揍下,才總算是開了胃口,可這輩分卻在一聲聲的‘姑奶奶’中,一去不複回。
紀危舟皺着眉,勉強壓住了心中的别扭,認下這‘姑老爺’的身份。
而李昶還渾然不知自己多了位要孝敬的長輩,在許展刻意譏嘲之下,不覺羞恥,反以為榮地笑了起來。
“姑奶奶看上的,自是比旁人要貴重幾分呀。”
李昶和崔時清也是京都城中有名的狐朋狗黨,橫行霸道多年,全靠的是一身反骨。
誰人都說,惡是錯、他是壞,他非要認定自己才是真,其他人是僞。
李昶混不吝地想,姑奶奶是他的老祖宗,姑奶奶的人就是他的小祖宗!誰敢欺負一個試試看!套上麻袋揍得他爹娘不認!許展這狗東西也别想好過!
許展酸得面色發青,又舍不得丢了對抗禦史台的好盾牌,冷哼一聲便不再搭理李昶。
“站在這也沒什麼意思,都随我過橋吧。”
趙晟真不太認可地說:“這不合規矩。”
“難得有此機會,可不能錯過了!”許展憋悶得很,才不管這些,拉起趙晟真的衣袖,就往小橋走去。
許展和趙晟真一走,身後不少人也陸續随後。
紀危舟很自然地擡步跟随,眼前卻閃出一個身影,堵住了他的去路。
“既安,你來詩會怎不與我言說呢?”
“抱歉,我以為你對這種場合沒有興趣。”
王重羅,紀危舟曾視為摯友、卻生生世世都隻得到他的背叛。
為了讓他可以如期離開自己的人生,紀危舟慣性使然地選擇與其虛與委蛇,眼裡沒有歉意地道了歉。
王重羅頓了下,才道:“我是陪阿玉來的。”
紀危舟興緻缺缺地點點頭,掃了眼往涼閣走去的李昶,也很想去。然而王重羅卻沒有一點眼力見,握住他的手臂,就往趙晟真身邊湊。
紀舒明看見他們,也招了招手,示意不要跟丢了。
紀危舟心如死灰:“……”
一襲青衣閃過眼前,眼睜睜瞅着崔绯也往某個方向而去,紀危舟的心情都糟透了,看着身邊的王重羅,眼神涼涼的,堪比冷冬寒夜。
王重羅察覺不對,小聲問:“既安在想什麼?”
紀危舟牽扯起唇角,笑而不語。
他有一種預感,如果王重羅再如此沒有分寸,他會失了耐心,讓他的女娘子用上強硬的手段,送王重羅提前投胎!
牡丹簇擁下,座次依舊按照男女劃分,正中心牡丹花王的位置,擺放着焦尾古琴,隻待善琴者撫奏。
許展朝四周望了一眼,問道:“我們的大才女呢?”
不多時,陳柔歡等人從花廳出來,驚訝地望着步入牡丹之地的郎君們。但她也沒有怯退,領着一衆女娘施施然來到了趙晟真的面前,屈膝行禮。
“這是要聽曲嗎?” 三公主趙月淩歡喜地看着周圍的陳設。
許展笑答:“我聽說陳家女娘善琴藝,表妹不如請她彈奏一曲,來慶今日歡聚之喜。”
趙月淩對陳柔歡的才氣也有耳聞,方才在花廳目睹她作詩邀歌,更是欽佩得緊,便牽起她的手,央求道。
“阿柔,讓我開開眼界吧!”
陳柔歡難為情地低下頭,眸子裡卻是不耐。
這裡既無長輩、又非朝中慶典,她怎可取悅同輩?
趙明來賞了會兒美人含羞的好景,也跟着起哄道:“聽聞京都人人稱贊的大才女可是愛琴之人,眼下百年古琴在此,就不心動嗎?”
陳柔歡擡起頭,眼巴巴望着那把古今名家夢寐以求的焦尾古琴,又掃視了一眼周圍的人群,眼神定定地落在紀危舟的面上,卻見他的心思都在涼閣之内,心下冷然。
“不必為難陳家娘子。”趙晟真開了口。
陳柔歡笑盈盈地望向他,随即很有分寸地錯開視線,微微屈膝道:“既然與諸位有緣相聚,我願獻曲一首,以添歡慶之趣。”
崔時清抿唇笑了笑,與身邊的許憫兒眼神示意,後者連忙起身,跟着李昶的随從離開。
添趣嗎?怎能缺了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