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日從吳氏院中離開,崔時清再沒有見過父母和幼弟。
不論他們是因為什麼,沒有來她面前表現父母之愛,崔時清都樂見其成,隻求盡可能減少與他們往來相處的次數。
這樣對誰都好,崔時清如此想。
生活一如既往的平靜,唯一不同的是,紀危舟變得忙碌了。
她暗自揣測,唯恐這厮背着自己偷偷上進,特意派人探聽。
三公子與她父親在打拳。
三公子與她父親在烹茶。
三公子與她父親在打拳。
三公子與她父親在烹茶。
三公子與她父親在打拳。
三公子與她父親在烹茶。
……
打拳烹茶的次數之多,一日三次、沒有間斷,讓她好奇得抓心撓肝。
除了喝茶打拳,就沒有别的樂子了?
沒有多久,也不必小厮探聽,崔時清自己都聽說了。
——三公主和侯爺成了萬年交,日日出雙入對,一刻都離不開彼此了。
“……”
享受了幾天逍遙自在、無人吵擾的日子,崔時清有些不是滋味了。
同樣過得沒滋沒味的,還有紀危舟。
哄着小女娘陪他胡鬧了一通,孤零零回到院子的那一夜,未來老丈人崔其沂正蹲在牆角等他。
還沒想出如何抵擋他們吵擾自己的小女娘,他先是身體遭受重創,随後就被未來老丈人系在革帶上,走哪兒帶哪兒,美其名曰與他一見如故,實則是為了監視,不許他再偷摸地賴在小女娘的院中。
變相達成目标的紀危舟,感到很痛苦。
是真的痛,頭痛、心痛、渾身都痛。
雞還未鳴,崔其沂便準時出現在自己院中,帶他早起操練武藝、強身健體。
未來老丈人的心是好的,但總能忘記,前一夜還與他秉燭夜談、灌了他幾壇酒。
如此日複一日,紀危舟酒量大漲、武藝精益,但想人想得緊,無計可施之際,崔時清的院子來了兩位客人。
*
正在酸溜溜地烹煮養生茶的崔時清,收到了紀秦婉拜訪的通傳,興沖沖地下榻迎人。
瞧瞧,她也可以很忙的!
“知知也來了?”
崔時清笑盈盈地望着紀秦婉,餘光瞥見她身後那張青澀的面孔,剛要招呼張知茵來身邊,小女娘就牽着一個小團子走了過來。
猛然看到崔豐年,她一時有些怔然。
紀秦婉連忙笑着解釋,“方才看到豐年蜷在路邊拔草,身邊也沒個人看着,我就帶着過來了。”
崔豐年昂起髒兮兮的小臉,瞄着還沒收起笑臉的崔時清,眼睛緊張得眨個不停,沒有忘記阿姐不喜歡他。
但阿姐喜歡知知姐姐,是不是也可以喜歡他?
崔豐年的心中重燃希望,圓鼓鼓的眼睛也随之亮了起來。
怎麼髒兮兮的,還真是南陵城裡長大的小兒。
崔時清微微蹙眉,以挑剔的目光睨着他。
姐弟二人大眼瞪小眼,無聲地對峙片刻。
清澈透亮的眸子,帶着滿滿期待地瞅着她,崔時清輕哼了一聲,沒有說什麼,讓他們坐下。
桑麻取來熱水帕子。
崔時清不時掃一眼乖乖擡頭,讓桑麻擦拭面上灰土的小兒,見他面皮總算是幹淨了,又忍不住嫌棄起他的衣裳。
最後桑麻卸下了崔豐年的外衣,套着她沒穿過的短衫,崔時清才勉強滿意了點,讓玄魚把香飲和團果子端來,不許他吵鬧。
在阿姐的威壓下,崔豐年可不敢亂來,抓着一塊蜜糕吃着。
崔時清看他裝乖的模樣,輕哂了一下,轉而與張知茵說話。
“那日驚險,知知可害怕?”
張知茵攥着小拳頭,搖了搖頭,“不怕。”
“小姑很勇敢。”
紀秦婉拉着張知茵的手,也忘不了當日所見。
她在閨閣中就自诩膽色過人,嫁與武将,知道夫君是要與刀劍相伴,更是把臨危不亂時時記在心中。
然而她畢竟是京都城中嬌養出來的女兒,看到殺手,還是不免慌了神。而一向唯唯諾諾、膽小怕事的小姑,在危難時卻挺身而出,護着自己逃生。
原先她對張知茵更多的是愛屋及烏、與對弱者的憐憫之心,經此一事,看着與夫君如出一轍的眉眼,紀秦婉由衷生出了信賴與敬意。
張知茵敏銳地察覺到長嫂的改變,心底的不安在日益增長的信任中此消彼長,也不再惶惶不可終日地擔憂着自己的多餘。
崔時清聽了紀秦婉講述公主府的遭遇,看着被誇得面頰紅粉、羞得縮成一團的張知茵,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知知好厲害,都會保護人了。”
張知茵眼睛亮亮的,顯得很高興。
崔時清收回的手,在半空碰到了同樣毛茸茸的小腦袋,她瞅着把腦袋往她掌心蹭的崔豐年,神色微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