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我也能保護人了。”
崔豐年的嘴角還挂着蜜糕的碎屑,說話間飄飄揚揚往下掉,落在短衫拱起的小山坳裡,堆了不少。
“你能保護誰?”
指尖動了動,崔時清把他的腦袋推了回去。
“豐年可以保護阿姐!”
溫熱的小腦袋沒有一點自覺,像是找到了什麼樂子,和崔時清你來我往、推力纏鬥。
“不許動。”崔時清沒有一絲感動,咬牙切齒地輕斥了一聲。
“嗯?阿姐,我還要玩呀。”
崔豐年樂呵着,蛄蛹起小身闆,往崔時清面前湊。
“誰會這麼玩?”
眼睜睜看着崔豐年把糕餅渣滓往自己身上蹭,崔時清氣不打一處來,恨不得提着他的腦袋,揍一頓。
“阿兄呀,阿兄最喜歡和我玩這個啦!” 崔豐年天真無邪地瞅着她。
提及兄長崔長殷,崔時清更想不通了。
她和兄長生得聰敏又漂亮,怎會有這麼一個傻裡傻氣的弟弟?莫不是抱錯了?
困惑是困惑,但想起好久不見的兄長,她還是有些怅然,便開口問道:“阿兄怎麼沒來?”
崔豐年扒拉着阿姐的手臂,仰頭答道:“阿兄來了!”
崔時清覺得手裡怪沉的,還肉乎乎的,順勢掐了一把,卻被纖弱的身子骨吓了一跳,連忙卸了手勁,虛虛地托付着他。
“人呢?怎麼沒看到他?”
十年間,崔長殷不時會來看崔時清,他也是崔時清對西北南陵城、唯一的念想。
崔豐年又向前試探了一下,沒有被拒絕,便撅起小屁股,得寸進尺地滾進阿姐的懷裡。
“阿兄路上碰到友人啦,背着阿爹阿娘說了好多話,就跟人走了。”
崔豐年的身子像是新出鍋的白雪糕,黏糊糊又熱騰騰的,讓崔時清一時不知如何應對。她很想把人推開,又唯恐稍微用力些,會把小兒郎的骨頭折斷。
沒人管管他嗎?
崔時清看向了紀秦婉和張知茵,誰知二人一門心思都在香飲子上,看都不看她一眼。她轉而觑着侍立于身邊的桑麻,隻見她垂眸不語,好似沒了五感,像塊木頭一樣直愣愣杵着。
忍耐了片刻,崔時清低頭冷冷道:“坐好。”
“豐年坐好啦!”
崔豐年扶着崔時清的手臂,在她懷裡穩穩坐正,昂起頭,眼巴巴地等着阿姐的贊許。
也罷,至少沒有像隻蟲子一樣扭來扭去。
崔時清抿了抿唇,不想誇他,再提起兄長之事。
“來找阿兄的是何人?”
崔豐年揪起兩道眉毛,認真想了許久,才聲音清脆地大聲回答:“不知道呢!”
不知道?不知道還驕傲了?!
崔時清暗暗嘟囔了兩聲,不想再跟傻得冒泡的弟弟說話了。
崔豐年的眼睛滴溜溜轉了一圈,确認周圍的人都在自顧自的忙,不會偷聽他們說話以後,才在崔時清的懷裡縮成鬼祟的一團,緊張兮兮地說道。
“豐年知道他們要去做什麼!”
崔時清拍了下不安分的小屁股,随口問:“你怎麼知道?”
崔豐年眼睛有神,自豪地揚聲道:“我跑去偷聽啦!”
張知茵和紀秦婉擡眸看了一眼他們,又故□□吃團果子一樣,一邊在碟子裡挑揀着,一邊正大光明地聽着小兒郎的秘密。
真是傻啊!
崔時清輕歎了一口氣,嫌棄之餘也不耽誤她‘關心’兄長。
“你都聽到什麼了?”
在讨阿姐歡心,和被阿兄揍屁股之間,豐年隻猶豫了一下,就有了決定。
他認真地看着崔時清,強調道:“阿姐可不能和别人說哦。”
崔時清掃了一眼周圍豎起的耳朵,也鄭重地點了點頭,“我不會說。”
崔豐年不疑有他,高高興興地肚子裡的秘密都吐了出來。
“山匪,阿兄去殺山匪啦!”
崔時清的耳邊嗡了一聲,被驟然間棄置于光怪陸離的詭秘中。
所有聲音都被拉扯成詭異的聲調,目之所及都扭曲成光斑暗影,她的心怦怦亂跳着,手腳虛軟無力,隻在瞬息之間,便出了一身的冷汗。
“阿姐?阿姐怎麼了?”
在綿軟的小手下,崔時清從詭秘中抽身而出,望着豐年稚幼天真的眼睛,緩緩止住了心頭的恐慌。
山匪之亂是來年才暴發的。
茂縣落草為寇的匪徒,還龜縮在深山中。
阿兄不會遇見他們。
崔時清忍不住,抱緊了豐年,再一次告訴自己。
阿兄不會有危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