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披風的遮擋,崔時清沒有任何負擔地趴在紀危舟的背上,由着他背下了山。
途中,還美美地補了個覺。
來到山腳,連日的疲乏也舒緩了不少,她揉着睡眼,看向一列高頭大馬。
有了精神頭,崔時清嫌棄起渾身濕汗的人,揮手拒絕了共騎的提議。
“我不與人共騎。”
“軟軟不要我了?”紀危舟似是很震驚。
崔時清無情道:“不要了。”
紀危舟欺身探頭,楚楚可憐地看着她,極盡弱小可憐的神态。但身體又如高山一樣,硬生生擋住她的去路,頗為蠻橫與放肆。
崔時清的視線落在他面頰上,瞅着并不嚴重、卻很刺眼的紅痕,再看着他鬧轟轟的,也不知道收拾一番,便有些煩心。
随手從馬上取來水袋,浸了帕子,不耐煩地扔給他。
“髒兮兮的,還不擦洗一下。”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紀危舟笑着擦拭面上的汗,又洗過手,卻完全沒有照顧到被汗水浸過的刀傷。
崔時清冷眼旁觀地瞧着,隻覺得渾身難受,忍了又忍,氣惱地走上前,搶下濕帕子,重新沖洗過。
看着面前自覺彎下腰的人,磨了磨牙,一邊輕輕拭過那道刀傷,一邊語氣不善地說話。
“要是留了疤,你自個掂量掂量,看我還要不要你了!”
“軟軟不能以貌取人。”
紀危舟不贊同地睨了她一眼,便垂下長睫,乖順地彎腰站着。
柔軟的指腹裹着絲滑的帕子、拂過面頰,好似同樣拂過他的心尖。
難以形容的痛苦也包裹着不可自拔的眷戀,席卷着他的身體。呼吸都不由輕顫,感受着蝕骨噬心的難耐,又忍不住沉淪迷戀着,崔時清帶給他的、四肢百骸都溫癢難耐的騷動。
看着莫名紅了起來的俊臉,崔時清微挑眉眼,勾了勾唇。
“錯了,我是以貌嫁人。”
紀危舟悶笑了一聲,“也好,既然軟軟喜歡,我定會護好這張臉的。”
“……誰喜歡了?!”崔時清啐了他一聲。
“軟軟喜歡呀。”紀危舟笑眼看她。
“成天與我耍嘴皮子,長成天仙也惹人嫌。”崔時清收回手,瞪了他一眼。
“軟軟不喜歡也可,我來喜歡。”紀危舟拉着她的手,在耳邊低聲道,“喜歡你。”
崔時清有些懵怔。
喜歡?
她詫異地端詳着紀危舟的容貌,眨了下眼睛,又想到來時陳柔歡說的話。
情投意合、真心愛慕?
非要說喜歡,她最喜歡的還是紀危舟的天命!喜歡到嫉妒!嫉妒到恨不得奪走!
她譏嘲地輕哂一聲,散漫地說道:“我生得如此貌美,不喜歡也難。”
“軟軟說的對。”
紀危舟輕笑着,一手拉着缰繩,一手牽着她,慢步走着。
崔時清輕哼了兩聲,百無聊賴地卸下腰間的長鞭,有一下沒一下地抽打前路的碎石。
聽着清脆的擊石聲,望向高聳入雲的孤山,突然覺得前世的記憶變得很模糊,也很遙遠了。
這種錯覺,讓她久違地生出了一種踏實感。
紀危舟也順着她的視線望去,安靜了須臾,輕聲道。
“軟軟不喜歡此處,以後我們便再也不來了。”
崔時清沒有異議,心情大好地勾起唇角,與他并肩同行。
秋日午後,金燦燦的暖陽鋪了一地,勾勒出倆人一馬的影子,依偎于一處。
“可要上馬?”
紀危舟回頭,看着他們在無言中,一起走過的長路。他還想繼續走下去,但到底還是舍不得女娘随他徒步遠行。
崔時清也看了眼蜿蜒官道的盡頭,星星點點的馬隊,頗為驚奇。
眨眼間,他們居然走了這麼遠?
“怎就牽了一匹馬?”崔時清攢眉看他。
紀危舟無辜地淡笑着,“我隻顧着與軟軟說話,并未沒注意……”
崔時清不信他,斜乜着眼,“成天算計這些小心思,有意思?”
紀危舟理直氣壯道:“誰讓你不要我了?”
“怪我。”崔時清反省過,舉起鞭子點了點他的胸膛,“怪我沒有及早看清你的真面目。”
紀危舟握住她的手,貼在心口上,一臉期待地問。
“軟軟看到什麼了?”
小心眼、不正經,狐狸精!
不過,她不想說出口。
崔時清可以想象到,把這些評語說出口以後,這厮會如何腆着臉、更加不正經地答些什麼。
她着實不想在這官道上,與眼前之人糾纏這些幼稚的私話。
撥開紀危舟的手,兀自上了馬。
驅馬繞行了一圈,崔時清居高臨下地盯着他。
“給你兩個選擇。”
“有兩個嗎?軟軟快說。”紀危舟高高興興地催促着。
崔時清彎腰,以長鞭挑起他的下巴,冷淡地開口道:“一是回頭尋馬。”
紀危舟拒絕道:“這個不好,還有呢?”
崔時清收回鞭子,皮笑肉不笑着,“還有、便是在此等着他們回城。隻是不知他們何時歸來,這條官道荒僻,少不得野狼出沒,興許還沒碰到人,就便宜餓狼了。”
“軟軟呢?”紀危舟有些忐忑地瞅着她。
又裝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