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琳琅也半掩着臉,不敢看道:“他們、哎呀!他們是在行敦倫之禮。”
“現在還想不想圍觀了?”崔時清木然地問。
“哎呀!”崔琳琅記起剛剛自己說的傻話,羞得擡不起頭,直往手帕交懷裡藏。
“姑母、姑母——”蔡夢期結結巴巴,半天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最尴尬的不再是她,崔時清的表情放松了不少,使壞問了一嘴。
“你們還看嗎?”
“不要!”
“不、不要!”
得到異口同聲的答案,她滿意地點了點頭,忍着鼻尖的熱意,淡定地收起活色生香的畫冊。
“……你、嗐!”蔡夢期欲言又止,攪弄着手中的錦布,把被角都攥着皺巴巴的。
崔時清戲笑道:“可算知道害羞了?”
“沒有,我,我……”
蔡夢期不承認,但氣勢太弱,惹得手帕交一陣逗笑,連最善解人意的崔琳琅也跟着笑了起來。
“你們太壞了!啊——”
一時間,三人陷入混戰,錦被下鬧作了一團。
*
夜色濃沉,哄鬧了一日,認床的蔡夢期也睡得香甜。
但崔時清還清醒,把玩着小竹笛,心怦怦亂跳着。
真的要成婚了?還是和紀危舟成婚?
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崔時清突然捂住嘴,眼睛滴溜溜地掃了一圈,耳邊平穩的呼吸聲讓她松了口氣,随即眉眼微彎地偷笑着。
嘻嘻!
過了片刻,崔時清面露沮喪。
他來園子,怎麼也沒人跟自己說呢?!她、她都整整三天沒有看到紀危舟了。
唉、好想他。
崔時清癟着嘴歎了口氣,緩緩閉上眼睛。
沒一會兒再次睜開精神奕奕的眸子,思忖着,輕手輕腳爬起身。
反正也睡不着,不如編條長命縷?
這幾日已經編了七條,加上給了他的那一條,還差十二條。
崔時清披上長衣,提着琉璃燈,眼睛晶亮地笑着。
她要把紀危舟缺的都補上,願他從此長命無憂,不過夢中人的孤苦一生。
走到外間,斜倚在美人榻上,她撥弄着彩繩。
忽然響起極輕的叩聲,崔時清轉身看着窗棂,門窗再次被輕敲了一下。
有人在窗外?
崔時清呼吸微窒,把剪子藏入衣袂中,用叉竿一點點頂起窗棂,看見窗邊扶上幾根骨相優越的修長手指。她頓時舒了口氣,撐起窗棂,把金剪子拍在矮幾上。
“怎又來爬牆了?”
手肘支在窗邊,紀危舟委屈地說道:“我想軟軟,想得睡不着。”
月夜昏沉,四周一片漆黑,但明月卻格外關照他,把僅有的些許月華都與了他。
一側面容隐沒在黑夜中使人敬畏,另一側在清輝下讓人仰慕。融合二者,使得端正漂亮的容顔多了以往不曾有的妖異,催人染指。
衣袂覆于那雙筋骨分明長指上,崔時清踮着腳尖欺身而上,嘗了口微涼的唇,像是偷腥的狸貓一樣,微眯着桃花眼,也趴在窗台上偷樂着。
紀危舟攏緊了女娘肩上的長衣,眼神缱绻地低聲問:“軟軟也想我了?”
“……唔、阿兄他們好嚴格。”崔時清垂下腦袋,小聲抱怨。
紀危舟淺笑着,勾住了衣袂下的小手,圈在掌心裡,與她耳語道:“我把他們都灌醉了,才得以脫身來見軟軟。”
崔時清斜乜了他一眼,嗅了下他衣上的味道,酒味很淺,寒意卻很重。
“你在外面待了多久?”
“不久。”紀危舟笑着說。
崔時清瞪眼,“不久是多久了?”
紀危舟揉了揉她的長發,移不開目光地望着她,“但凡想着軟軟在此,與我僅隔着一窗一牆,心中便不再煎熬,幾個時辰不過是眨眼間的事。”
“行!不煎熬了!人也凍傻了!”崔時清把矮幾上的暖爐塞進紀危舟手中,隔着窗棂抱住了他,語氣不善地低斥着。
紀危舟悶聲笑着,也不反駁。
崔時清敷衍地在他面上連啄了幾下,冷聲道:“走吧,再不睡,明日騎馬接親,人家都該笑話我嫁了個醜郎君。”
“軟軟等我。”紀危舟握着她的手,依依不舍。
崔時清忍俊不禁,揚起眉眼說:“等你等你,不會跑的。”
好不容易把紀危舟勸走,崔時清倒有些不舍,伏在窗邊看了許久,直到手腳發涼,才收起叉竿,放下了窗棂。
她心中有所牽挂,便沒有注意到遠處大火沖天,把一輪彎月都染得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