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娘特意派人來找,催他歸家。
紀危舟捧着書,一面想着莫非這就是有家室的好處,一面在同窗‘羨慕’的注視下,喜滋滋地趕回家。
本以為回到家裡,會看到崔時清或氣他不着家、或欣慰他及時而歸,沒曾想到見到的卻是愁容滿面地蜷在軟榻上,不知在想什麼的女娘。
紀危舟心疼不已,急忙湊了過去,把她擁入懷中。
“是我不好。”
“?”雙手撐在紀危舟的胸膛上,崔時清懵怔地仰着腦袋瞅他。
紀危舟看着女娘清澈的眸子,心裡更是軟得不行,憐愛地親吻着崔時清的面頰,溫聲哄着。
“你我新婚,本不該留你一人在家。明日軟軟随我同去吧,等校好剩餘的半卷孤本,我們便尋個借口離開,到城郊賞梅。”
“……不要、不去!”崔時清回過神來,想也不想便拒絕。
什麼玩笑?她再也不要踏入國子監一步了!
紀危舟眨了下眼睛,打量着崔時清的面色,想找出幾分口是心非。
清淩淩的眼睛裡,一眼望到底的是誠懇,他不由沉默了片刻,而後又有一絲忐忑。
連出城賞梅也不願,他家女娘不是想他,才派人來尋的?!
紀危舟的喉結澀然滾動了一下,呼吸也不自覺地放緩了些許,凝神靜氣地看着崔時清。
“為何不去?”
“明知故問。”崔時清沒好氣地說。
文弱書生的小身闆,罵不過也打不得,她可不要再忍着饑寒在國子監裡看一日古籍了!
“……”既然女娘說他知道,就不能掃了她的興緻,說不知。
紀危舟沉眉思忖,爾後故作心有靈犀地颔首。
“城郊賞梅到底冷了點,不如我們同去春知鄉采買些暖房培育的堂花?”
“你怎麼盡是想着玩樂了?”崔時清心裡存了心事,不耐煩聽這些風花雪月之事,不滿地瞪他。
瞅着時時督促他不許上進的女娘,紀危舟一時無言。
興許是紀危舟的眼神太過無辜,崔時清立時想起了暗戳戳使過的壞,心虛地摸了摸鼻尖,解釋道:“與在何處賞花無關,我着實是受不了魏博士的唠叨了。”
“軟軟并非嫌棄我,而是嫌棄信長啊!”紀危舟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眸子裡也有了笑意。
崔時清默了須臾,忍不住開口問:“你在得意什麼?”
紀危舟勾唇笑着,“這是歡喜。我還以為成婚以後,軟軟便對我膩煩了,連花都不願與我共賞。”
“你胡思亂想,可不能攀扯我。”崔時清拒不承認他的指控。
雖說紀危舟足不出戶,天天黏在身邊,讓她有些吃不消。但那種被掏空氣力、沉溺于情愛的感覺,非要說困擾,也至多是對自己身心不得把控的焦慮,委實談不上膩煩。
瞅着眼前的俊臉,崔時清心想,她還是想要看到紀危舟的。
“是,我是想多了,軟軟心裡惦念着我。”紀危舟眉眼微彎,連心中都甜絲絲的,一改這幾日的克制,親熱地摟抱着她。
男女情愛之事上,講究的是細水長流。
他心中渴求過甚,便想要纏着崔時清,把九世空虛的心都添得滿當。
但過分的索取,興許會讓向來自在的女娘感到拘束與厭煩,對于如何平衡把控其中的分寸、讓崔時清久愛不倦之事上,紀危舟總感到力有不逮,因而惴惴難安。
但或許,他還是想得太多了,女娘心中有他,又怎會無故厭煩于他?
瞅着傻笑的郎君,崔時清也不禁莞爾,雙臂環着紀危舟的脖子,在他的唇角輕啄了幾下。
“喊你歸家,是有事要商議。”
“軟軟要說什麼?”紀危舟溫聲道。
看着紀危舟心情頗好的模樣,崔時清遲疑着,觑着他的面色開口:“你可有聽到金臨台的傳聞?”
紀危舟頓了一瞬,微微颔首,淡聲道:“我知道。”
“你心裡當真有數?”崔時清強調道。
“嗯。”拂過崔時清耳廓上的碎發,紀危舟看着她的眼睛說:“她不會如願的,軟軟不必擔心。”
崔時清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她是信任紀危舟的,僅僅聽到他的一聲勸慰,便消解了心中的不安。
“我能做什麼?”
她的本意是不要介入儲位之争的,在吳掌櫃等人葬送勉州以後,更是本能地想要避開這些紛争。
但是,她同樣知道。
皇太子的傳聞,已經把紀危舟拖進這些陰謀之中,哪怕她想獨善其身——
崔時清深深望着眼前的人。
她無法獨善其身,不論是被動的,還是心之所向的。
他們已然是一體,前路崎岖坎坷,也該并肩同路而行。
紀危舟有些意外地看着崔時清,他的女娘比想象中的更在意自己。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