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還惱羞成怒了?!诶唉、饒了我吧!”蔡夢期嗚咽着求饒。
狠狠出了口氣,崔時清把帕子遞與同樣淚眼婆娑的蔡夢期手中,露出了令人膽怯的笑容。
“說吧,他怎麼突然暴斃了?”
蔡夢期一邊拭着眼角的淚,一邊哽咽道:“我哪裡知道了!興許是娶了王思玉,高興過了頭,突然舊疾猝死了?”
“江相明那種狗東西,死了便死了,你哭什麼?”崔時清輕啧了一聲,把原話還與她。
面上不耐,心裡卻是為這一世蔡夢期徹底擺脫江相明而歡喜。
“沒、沒哭。”蔡夢期頂着紅通通、火辣辣的雙頰,敢怒不敢言,隻得暗戳戳地磨着牙,發洩心中的不滿。
崔時清看出她心裡不服,張揚地笑道:“沒哭就好,為了慶祝這世上再少了一個礙眼的東西,請你喝酒!”
“好端端的,喝什麼酒呀。”蔡夢期嘀咕着。
崔時清攢眉瞅她,“不喝拉倒!”
“……喝喝喝!我們也好久沒有對飲了!不如去拂仙樓?”蔡夢期莫名有些歡喜,也忘了面上的委屈。
“春知鄉也有百花私釀。”崔時清說着,敲動鈴铛,對着門外的女使說道,“讓你家掌櫃準備酒菜。”
“還是你會享樂。”蔡夢期滿眼期待,連嘴也甜了起來。
崔時清依靠在軟枕上,看着蔡夢期眉眼的明媚,輕笑着,“我家阿兄都離京了,可有想法?”
“……啊、這,崔氏子弟自然是極好的。”蔡夢期支吾地說。
崔時清看着她的眼睛,等着手帕交繼續說。
“但是我的脾性自在慣了,委實擔不得世家娘子的重任。”蔡夢期說完,心中頓時一松,惋惜地笑道,“你家阿兄生得真是俊俏,要是他是尋常的富貴人家,我肯定要追着不放的!”
面對在情愛之事上豁達自得的友人,崔時清說不出是豔羨、還是惆怅。
“要不,我的另一個阿兄——”崔時清調戲道。
“……别!我不是非得嫁入你崔家的!”蔡夢期無奈至極地翻了個白眼。
崔時清笑着說:“我不是可惜嗎?如你這般讨人喜歡的女娘,以後也不知要便宜誰家兒郎了!”
“說的不錯!真要娶了我這樣貌美動人的女娘,還不得祖墳冒煙了!”蔡夢期嘎嘎笑着,笑得見牙不見眼。
“是是是,你且好好挑着,挑個世間最好的兒郎。”崔時清牽着蔡夢期的手,說道。
蔡夢期鼻尖微酸,輕拍了一下崔時清的手背,嬌嗔道:“哎呀,你是不是與人下了注?非要惹我哭上幾回!”
崔時清渾不在意地輕笑道:“是啊,要哭上三回呢!”
“是不是李昶那個混賬玩意出的主意?!”蔡夢期氣呼呼地問。
崔時清笑道:“他正忙着呢,哪裡有功夫逗你了?”
想到近來被禦史大人逼着相看冊子的李昶,蔡夢期扯着唇角,歎聲道:“成婚有什麼好的?看看王思玉的下場,我都發怵了。”
“閣遠侯不肯放她歸家?”崔時清輕點膝頭,懶洋洋問。
“王家沒了兒郎,把這筆賬都算在王思玉頭上,哪裡肯放手?不是攥在手裡磋磨,便是要送到京郊庵子的。”蔡夢期心底泛起一陣惡寒。
“惡人自有惡人磨,總歸與我們無關。”崔時清睨着手帕交。
蔡夢期想起青雲閣之事,不由冷笑道:“我才不理她呢!”
崔時清端起茶盞,掃了眼生着悶氣的人,慢聲道:“近來四下亂得很,連個安生日子都難,麻煩人與麻煩事皆不可沾惹半點。”
“我知道。”蔡夢期歎了口氣,惆怅道,“自從金臨台毀于大火,陛下脾氣愈發古怪,連我祖父都夾着尾巴做人,我哪敢亂來了?”
“陛下心情不好,身邊之人更要警惕了。”崔時清把玩着青瓷盞,随口揶揄道,“特别是你那位表兄,混賬事幹了不少,到處都是破綻,若是有人算計,怕是連勉州團練的舊事都可以翻出來做文章。伴君如伴虎,還是要提防才是。”
蔡夢期的心咯噔了一下,眼神逐漸複雜。
她的這位摯友向來對朝堂之事不感興趣,更是甚少置評,上一次她這麼随口談及的公主府詩會便出了問題,這一次……
還沒等蔡夢期想明白,崔時清便改了話頭,與她閑談起春知鄉的花釀,一副興起的模樣,讓她也無法再提朝堂算計的腌臜事,敗了彼此的興緻。
但蔡夢期還是把心中的顧慮記下,想着遲些必定要提醒姑母幾句。
煮酒賞花,及至日下。
頭頂帷帽、圍着披麾,崔時清與友人道别,酒色微酣走出春知鄉。
馬車邊候着長身而立的郎君,挺拔健碩的身體包裹在圓領窄袖袍子下,夕陽餘晖攏着他,深邃的黑眸盈動着熠熠星子。
崔時清懵怔了須臾,撲入了他的懷中,掌心撫在厚實的胸膛上,感受了一把衣下的肌理,滿意地揚起下颌,隔着薄紗吻上了潤紅微涼的唇瓣。
嗯、比花釀更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