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很不想說的意思了，想到陳熙在圈子裡的傳聞，梁清越在心裡有了大概的猜測，沒有再追問下去。

“我去年開始試着下水了，也沒有很不舒服……”程宋這話說得有點遲疑，手指勾着他的晃了晃，“也可能是自我判斷失誤吧，好像下水還是離不開泳圈，頭不能被水淹了，不然我會心慌，然後就失去意識了。”

梁清越很低地歎了一聲，“你可真是心大，這不是一般的應激了吧？你以後别喝酒了。”

他相信了程宋說的喝多了腦子不清醒，盡管不太清楚他和陳熙之間的矛盾，但程宋這種人警惕性比他見過的任何人都要高不少，他甚至很少看見程宋在劇組打瞌睡，就算喝多了，但按照他今晚的狀态其實不太可能被人輕輕一推就下去了。

陳熙看着像不是什麼很有心眼的人，但程宋這麼說應該有他自己的理由，梁清越不想他今晚為了解釋這個事情絞盡腦汁，相信了他最初的說辭。

“可是在劇組，還有以後聚餐、參加活動什麼的，一個小小的藝人，一點酒不喝應該很難吧？”程宋小聲說。

梁清越想了想，“那你說你酒精過敏？”

“太容易被拆穿了……如果有人注意到這件事，說明我是不喝也得喝了。”程宋笑了一下。

這話說得很真實，如果都有人問起他為什麼不喝，那就是非要他喝不可，也許是敬酒，也許是捉弄，然後還有很微小的可能，真的隻是關心。

但在這個圈子尋那微乎其微的可能，身價沒上來之前，不如乖乖不作聲，幹了這一杯在角落做透明人來得穩妥。事情真落到你頭上，其他的也許可以拒絕，但躲酒确實是躲不開的。

梁清越卻沒在意這些，隻說：“那我在的時候你喝點，或者……喊我來接你？”

“不管我在哪裡，都可以打電話讓你來接我嗎？”程宋想着這個可能，忍不住笑了起來。

梁清越卻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這個可能性，說：“跑外地的時候不行，而且這種時候，你還不能離開我的視線範圍。”不然就會像今天晚上一樣，轉頭就找不到人，就這麼一會兒心髒驟停差點翹辮子。

程宋直勾勾地盯着他看，背着黯淡燈光的面容在夜色裡看不清晰，“梁清越，你幹嘛對我這麼好，你都不說喜歡我，這算是在釣着我嗎？”

“對一個人好就是在釣着他啊，那我也太冤枉了吧，我的朋友們都說我很好怎麼辦？”梁清越笑着說，把他的手放回床沿。

程宋哼哼，果斷又伸手去捏他臉頰：“那我讨厭你對誰都這麼好，我會很嫉妒。”

梁清越悶聲笑了起來，按着他的手：“好了，時間不早了，早點睡吧，别一直趴着，躺平睡舒服點。”

程宋在他的催促下翻身躺平，想到副導演預計的殺青時間，忍不住歎氣：“還剩17天，可是我喜歡的人還是不喜歡我，他是不是很期待殺青，然後可以很長時間都不用見到我了？”

梁清越沉默了一會兒，溫聲說：“沒有，這是我拍戲待得最開心的劇組，也很高興認識你。”

程宋沒再開口說話了，一直安靜地躺着，直到身旁傳來低緩有規律的呼吸聲，忍不住轉身去看他。

梁清越的輪廓在昏暗中顯得很模糊，程宋卻能清晰地在心底描繪出他的模樣，平和溫潤的性格和他漂亮到有些張揚的樣貌簡直是天差地别。認識這麼久，好像都沒見過他發脾氣，似乎沒有事情值得他動氣一樣。

“要是殺青了我還是忍不住糾纏你，梁清越，你會不會生我的氣？”

“如果心中所求，想要得到一個好結局要費勁力氣，那我是不是不該這麼自私……拉着你一起？”

整個房間都很安靜，隻能聽見梁清越平緩的呼吸聲，程宋聲音壓的很低，他喃喃道：“是不是有點太貪心了。”

其實在陳熙今天說那些話之前，程宋從來不會想那麼多，或者說下意識沒有考慮那麼深遠。

且不說這段感情還未能得到他想要的回應，會不會開始是個問号。程宋沒談過戀愛，也不确定是不是感情都像他們說的——指望真正的純粹的愛是妄想，而有這種妄想的人是真的缺愛。

程宋從不覺得自己是缺愛的人，他不是缺愛的人，更不會因為這個才去喜歡梁清越。他對梁清越充滿好奇，盡管不知道這好奇從何而來，但他願意花時間去了解。

他的理念一直是——所有讓他願意主動花時間的，肯定有他意想不到的回報，這麼多年一直如此。

走一步看一步吧，如果真的走到那個時候，他會找到解決辦法的，不讓梁清越知道就好了，程宋自我安慰說。

眼下最重要的問題，應該是梁清越怎麼才會喜歡他，或者喜歡他更多一點——比起最初的好奇，這種雀躍的感情似乎更加難以抑制，他在梁清越面前總是做出很多未曾設想的行為，犯蠢的樣子不能直視。

都不知道是裝出來的，還是解放天性了，不過梁清越好像還挺喜歡的……程宋想着慢慢閉上眼睛，在雜亂的思緒中睡着了。他今天太累了，大概是喝酒後又受了點寒，呼吸比平日裡要沉不少。

安靜昏暗的房間，梁清越忽然開眼睛看向朝向自己這邊睡沉了的程宋，回想着他的話，很小聲地回答說：“不會。”

沒有人聽見這幾不可聞的兩個字，也不知道是在回答哪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