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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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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的佩劍不見了,隻怕被師父拿走了。

靳玄野喚得口幹舌燥,都沒能得到陸厭的回應,不禁哭了出來。

仇大夫是九霄門元老,亦是看着靳玄野長大的,見靳玄野哭泣,勸道:“阿厭,玄野何處得罪你了?你便不能理一理他?即便他有過錯,你這當師叔的,亦有管教之責,你對他不理不睬算是怎麼回事?”

“勞煩仇大夫去為師兄熬藥。”陸厭面無表情地道。

仇大夫一走,靳玄野便怯生生地到了陸厭面前:“仇大夫說我亦需要喝幾服湯藥,師叔緣何隻讓仇大夫為師父熬藥?”

陸厭凝視着靳玄野,歎了口氣:“是我說得不夠明白麼?靳玄野,我同你絕無可能,你的苦肉計隻會讓我厭煩。”

“我……”靳玄野勾了勾唇角,“師叔還關心我,怕我死,不然,為何不索性将我丢在破廟?為何讓仇大夫幫我診治?”

“你畢竟是我的師侄,你若正常些,勿要再對我有甚麼非分之想,興許我們表面上能一如從前。”陸厭望向謝君川,“靳玄野,你師父性命攸關之際,你卻沉溺于龍陽之事是否不妥?你且仔細思量思量。”

“的确不妥,但我……但我不能不想師叔,我做不到。”靳玄野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我這腦袋壞掉了,隻裝得下師叔。”

陸厭不容拒絕地道:“你且下去好生歇息,你若想見我,十日後再來。”

十日,太長了。

靳玄野生怕惹怒陸厭,乖乖地退下了。

陸厭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心道:或許十日後,玄野便對我忘情了。

他曾遊曆四方,見多了放着溫柔小意,無一錯處的賢妻不管,夜夜醉卧溫柔鄉的薄情郎。

更遑論,是他自己多次傷了靳玄野的心,靳玄野變心天經地義。

他必須書信一封,請俞姑娘前來。

隻要靳玄野與俞姑娘能修成正果,他便毋庸操心了。

“師兄,你如若得知我對那孩子下了情毒,并與那孩子有了一段露水姻緣,會如何看待我?”

“師兄,你曾見過我尋短見,當時你說我應當尋個合意的女子談情說愛,互許終身,生兒育女,一旦有了牽累,我便不會想不開了。”

“我至今沒能尋到合意的女子,莫要說是生兒育女了。”

“我卻是對那孩子起心動念了,乃至于因為那孩子而想活得久些,不想再自尋短見了。”

“師兄,你常常不在門中,曾将那孩子托付于我,要我好生照顧,我居然将他照顧到了床笫之上。”

“我身為那孩子的師叔實在是喪心病狂。”

“師兄,我依舊心悅于他,我想同他行夫夫之事。”

“師兄,你曾說我不食人間煙火,而今我巴不得與他夜夜春宵,我甚至想為他生兒育女,可惜我做不到。”

“師兄,我有愧于你。”

“師兄,我懸崖勒馬了,不知來不來得及讓那孩子回歸正途?”

他緊緊握着師兄的手,剖白着自己,不知不覺間,已是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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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兩日,三日,四日,五日,六日。

靳玄野每日都要算無數遍自己再過多久,方能去見陸厭。

他聽聞陸厭時常陪着師父,但他日日去探望師父,不知為何每回都恰好與陸厭錯開了。

恐怕須得足足十日,他才能再得見陸厭。

師父的傷好些了,但仍未轉醒,不知何時才會轉醒?教他這個不肖徒弟憂心忡忡。

第七日,他正在練劍,卻見一人越過重重桃花款步而來。

是娘子麼?

他放下劍,一眨不眨地看着。

風乍起,桃之夭夭,占盡春色。

待來人再走近些,他方才看清來人哪裡是娘子,分明是俞姑娘。

俞姑娘何以突然造訪?

應是陸厭所為罷?

曾幾何時,陸厭費盡心機地間離他與俞姑娘,不顧身份,使出渾身解數,對他投懷送抱,以求一晌貪歡。

現今,陸厭竟主動邀請俞姑娘前來,陸厭果然不要他了。

一念及此,他的眼眶又發燙了。

俞晚乃是個難得的美人,現下沾了一身桃花,更是襯得她面若桃李,嬌媚可人。

她行至靳玄野面前,朝靳玄野做了個揖:“玄野哥哥,許久未見,聽聞你受傷了,可好些了?”

玄野哥哥……

靳玄野登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但他與俞姑娘是青梅竹馬,兩家亦默認将來他們會喜結良緣,若非他拜入九霄門耽擱了,如今他們怕是早已成親了。

這一世,他從未見過俞姑娘;上一世,俞姑娘勾引于他,被他拒絕後,便再未出現過。

俞姑娘一向喚他“玄野哥哥”,他從未覺得不妥,為何今日聽來渾身不适?

俞晚見靳玄野沒反應,擡手在靳玄野面上揮了揮:“玄野哥哥,你在想甚麼?”

想陸厭雌伏于我身下當真是痛不欲生,以緻于迫不及待地要将我推給你。

俞晚跺了跺腳,氣呼呼地道:“玄野哥哥何故不理我?”

一口一聲“玄野哥哥”太過刺耳了。

靳玄野沒好氣地道:“你走。”

靳玄野素來待俞晚溫柔體貼,何曾如此粗魯過?

俞晚一下子紅了鼻尖:“我千裡迢迢來看望玄野哥哥,玄野哥哥為何二話不說便要趕我走?”

靳玄野曾對俞姑娘有過朦胧的好感,畢竟俞姑娘是他畢生見過的最美的女子。

他自诩少俠,少俠自當配美人。

如今想來,當時的他不過是淺薄地看上了俞姑娘的皮相罷了,連朦胧的好感都算不上。

如同一個孩子見到一樣瑰麗的珍寶,想占為己有,同人炫耀。

毋庸置疑,他心悅之人乃是陸厭,他會為陸厭牽腸挂肚,唯恐陸厭有丁點兒不好,而非隻重皮相,他甚至連陸厭是男子都不在意。

“你走。”他料想爹娘定會責怪他待俞姑娘無情又無禮,但他眼下着實無力與俞姑娘寒暄。

俞晚滿腹委屈地道:“玄野哥哥之前不是總是喚我的閨名麼?為何現下連我的閨名都不喚了,僅以‘你’代之,還隻會讓我走?”

我隻是忘記你的閨名為何了。

早已忘記了。

忘記了很多很多年。

似乎自上一世陸厭死後,我便記不得了。

上一世,我以為自己恨陸厭入骨,實際上,我早已對陸厭動心了罷?

假使陸厭不對我下情毒,再耐心些,循序漸進,我應會為陸厭斷袖。

否則,我為何日日想起陸厭?甚至不惜踏破虛空,隻為讓陸厭重活一回。

萬一一時不慎,出了岔子,我非但功敗垂成,且将生生世世不得往生。

我打着陸厭死得太痛快,我未及折磨夠他,惡氣難消的旗号,回到了陸厭對我下情毒之前。

其實,我想與陸厭兩情相悅,我想與陸厭日日歡.好。

是我一時糊塗,連自己的心思都弄不明白,才會百般折辱陸厭。

我若不曾折辱過陸厭,待陸厭好一些,再好一些,陸厭是否會原諒我,與我重修舊好?

靳玄野捂着自己臉,啞聲道:“我錯了,我做錯了。”

俞晚誤以為靳玄野是在向自己緻歉,大方地道:“無妨,我不會怪罪玄野哥哥的。”

靳玄野望住俞晚,鄭重其事地道:“俞姑娘,我有心悅之人了……”

聽到此,俞晚心口小鹿亂撞:“玄野哥哥心悅之人莫不是……”

靳玄野打斷道:“不是你,而是我不可望不可及之人。”

俞晚不信,确認道:“當真不是我?”

“當真不是你。”靳玄野溫言道,“你且回去罷。”

俞晚拼命忍耐着,不許自己哭出來,娘親曾告訴她示弱是女子的一項武器,但她不喜示弱。

靳玄野一眼便看出俞晚快哭了,于是伸手摸了摸俞晚的額發,同幼時一般,并安慰道:“别哭,哭成小花貓便不漂亮了。”

十丈開外,陸厭立于一樹桃花後頭,凝視着陸厭與俞晚。

陸厭一身張揚的少年氣,俊美無俦,而俞晚嬌俏可愛,溫柔婉約,倆人可謂是一對璧人,引人豔羨。

見靳玄野向俞晚探過手去,他心如刀割,遂落荒而逃。

願意祝福靳玄野與俞晚是一回事,親眼目睹靳玄野與俞晚親昵又是另一回事。

他小氣得很,卻要将曾經與自己颠鸾倒鳳之人拱手相讓,自是苦不堪言。

逃至無人處,他扶着一株老松,喃喃自語地道:“那孩子的傷尚未好透,練劍作甚?太不愛惜自己了,須得命人看着他才是。”

春寒四起,他茕茕獨立,陡地想起今日乃是三月初五,而上一世的三月初五,他與靳玄野吐息相接,四肢交纏,通體的皮肉好似長在了一處。

可是當時的靳玄野恨毒了他,從頭至尾不過是虛與委蛇。

他噗嗤一笑,笑得幾近落下淚來:“撮合那孩子與俞晚是對的,那孩子切不可因我而誤入歧途,斷子絕孫。”

那廂,靳玄野并未發現陸厭,悶悶不樂地将“昭明”送入劍鞘。

俞晚用水光淋漓的杏眼瞪了靳玄野一眼:“玄野哥哥不會是想看我哭,才騙我的罷?”

“我騙你做甚麼?我确實已有心悅之人,且已同他有過肌膚之親,他不是你。”靳玄野吸了口氣,坦白地道,“實際上,我隻記得你姓俞,連你的閨名都記不得了。”

俞晚頓時怔住了,重複道:“玄野哥哥連我的閨名都記不得了?”

靳玄野歉然地道:“嗯,記不得了,雖然我拜入九霄門前,日日都同你玩耍,日日都要喚好幾遍你的閨名,但是自打我愛上他之後,我便記不得了,全然記不得了。”

“你……”心心念念的心上人竟是連自己的閨名都記不得了,俞晚氣得擡掌打了靳玄野一耳光,“靳玄野,你混蛋!”

“嗯,我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靳玄野欣然承認,又勸道,“我配不上你這般的好姑娘,所以你且快些走罷,勿要将大好辰光浪費在我身上。”

“晚,我喚作‘俞晚’,記住,記一輩子。”俞晚心存僥幸,注視着靳玄野道,“我會在這九霄門待上三日,三日過後,你若不挽留我,我便走,走得遠遠的,再也不見你,讓你追悔莫及。”

“不必白費功夫。”靳玄野肅然道,“我心悅于他,矢志不渝。”

“你!”俞晚指着靳玄野的鼻子道,“本姑娘說三日便三日,容不得你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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