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是那些繡娘日夜操勞,細細為我繡的。丢了太可惜,她們一針一線很是用心,我不想随意輕賤,糟蹋了她們的真心。”
墨軒逍遙實在想象不到,以澤沐然的财力,能力,居然能說出那般話來。
他說他喜歡牡丹,看見那紅的嬌豔,綻放,想讓人一直一直看下去,守着一輩子,也覺得牡丹無論是否盛開,都是美的。
墨軒逍遙不知如何說,他覺得現在的澤沐然,是一個年輕氣盛,桀骜不馴滿腔猜忌怨恨,怒火中燒的少年。
而他所認識的那個澤沐然,如今細想,到更像是看淡了許多事,心齡老邁。
他知人間疾苦,也能體諒非修行者的脆弱,依附強權保全自身的無奈。雖嘴巴毒了些,單看行事,心性平和,甚至有些委曲求全,能讓則讓的感覺。
道不同,不相為謀,可墨軒逍遙無數次深思,他覺得他的心中其實沒有真的容不下澤沐然。
可這個澤沐然,附離山君,根本不一樣,他真的沒辦法接受一個濫殺無辜,虐殺成性之人留在墨軒家,在與他們牽扯不清。
伴君如伴虎,澤沐然變了太多,他沒有能力去糾正澤沐然的行事作風,在他的眼裡,現在的他們,并不珍貴。
他對淩霜視若無睹,對人的性命更是視為草芥,否則那一刃也不會直接劈碎問昭王朝,将其一分為二。
如果換作是他認識的那個澤沐然,他就會顧慮這些,甯可息事甯人,自讨苦吃,也不會随意大開殺戒。
問昭王朝皇城被拔,未傷一人。還有仙門大比,他遭人誣陷也并未大開殺戮,那群偷了他的東西設計陷害他的,他也輕輕放下此事,并未壞了和氣。
淺戈一事,雖然騙了他,但卻也并非傷天害理,淺戈的确誠心改過。
墨軒逍遙覺得有一種很強烈的割裂感,那就是無論是澤沐然,還是附離山君,都有一個共通點,那就是他一定是認識自己的,想到這,墨軒逍遙突然問:
“你眼裡的墨軒逍遙,是什麼樣子的。”
澤沐然束好發帶,正好衣冠:
“你也知道你不是墨軒逍遙。”
墨軒逍遙搖搖頭,他覺得澤沐然是記憶混亂,才會說胡話,但他還是想知道,他到底是把自己放在怎樣一個位置上:
“如果,有一人,十惡不赦喪盡天良,後他真心悔過,你眼裡的墨軒逍遙,會不會與之握手言和。”
澤沐然冷哼:
“自然不會,行便是錯,悔過又何妨?難不成惡人悔過便能改變過往重重惡行罪果?他隻會一劍讓其以死謝罪。不過,若要說既然悔過,那至少以死謝罪之心,定是要有的。如此被殺,也是自食其果,既悔過,便不會怕死,應當自願了結,贖罪才是。”
墨軒逍遙沉默半晌,又問:
“那你覺得,他會不會向強權低頭,為了私心,他會不會将錯就錯。”
澤沐然狠狠捏碎了掌心的短梳,厲聲道:
“他不會!他就是為了正道,哪怕全族覆滅,也絕不會向惡人低頭。他有傲骨,有恒心,他會為正道與邪鬥到死,為玉碎,也不會與其邪魔外道同流合污半分!”
墨軒逍遙被噎了一瞬,忍不住握了握拳,也是惱怒:
“你說的人,隻活在你幻想當中,那不是真正的墨軒逍遙。沒有人能一心正道從不出錯,我會有私欲,我也畏懼強權,你其實,根本不懂墨軒逍遙。”
此言一出,墨軒逍遙隻覺得一陣強風撲面,喉嚨被人死死扼住,墨軒逍遙隻感覺他怒不可及,一雙金燦的眼眸猶如刀子一般,犀利的好似要一寸寸挖開他的肉:
“你懂什麼?你根本不是墨軒逍遙!你又了解什麼?”
墨軒逍遙被掐的喘不過氣,好久,澤沐然才微微消了一絲怒氣,松了手。
墨軒逍遙跌坐在地,咳了片刻,他知道澤沐然是看在所謂他想象中的後人份上,沒有下死手,否則剛剛換個人來說這話,必然不得好死,也是怒道:
“你根本不懂我!你說的,是一個一意孤行拖着全部身家送死之人!可我有碩大山門,有女兒,有長老弟子!除非沒有選擇,否則我絕不會拖所有人下水送死。我會向強權低頭,我也會為了私心将錯就錯!我會以我一人換他們全部安慰,而不是你說的那般,強迫他們拼盡全族去維護我一人想要的正道!那才不是我!”
澤沐然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人,擡手道:
“族譜可以假冒篡改,但你若也有個女兒,僅此一個的女兒,我就放過你,不于你計較這大不敬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