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安冥淵并沒有在問澤沐然,但他知道,澤沐然根本不信任任何人,他要做的事,隻有他自己清楚,誰也插不進去手。
但心魔一事,顯然是脫缰野馬,洪荒猛獸。淩霜的遭難,并不在澤沐然的計算之中,否則也不會演變到這般地步。
沒人信淩霜所說,所有人都認為是澤沐然做的,淩霜第一次感受到身邊人那強烈的自蒙雙眼的感受,他從未這般親身體驗過澤沐然說過的那些話。
人們隻願意聽他們想聽的,信他們想信的,在恰到好處的時候說實話,要勝過更高明的謊言。
淩霜不知為何,有一種世人皆醉唯有他清醒的錯覺,他直言學了控血,可卻沒人信。
他們說,控血不是想學就能學的,調動他人體内的血沒有那麼容易,哪怕是未踏入修行的普通人。
控血的流派功法很複雜,不是修煉寒性又或是水系心法就能會的。
因此淩霜沉默了,他的話,似乎變成了神志不清,又或是某種為了尋死,減輕墨軒家衆長老的愧疚心那般的妄想。
而他所熟悉的人,都在極力回避現實,他們紛紛回過頭,似乎不看,便可以遺忘,逃避。
淩霜覺得這是報應,他滅門馬府,殺了無辜,因此落得今日這般下場,實在罪有應得。
所以他不恨誰,淩霜覺得,自己其實和他們沒什麼不一樣,自蒙雙眼,不願承認。
即便衆人告訴他多次,大明境宗是為了功法才抓他,這種事并不是第一次,他們一直都在為琉璃宮搜羅功法異術。
那日獲救之人不止他一個,壓井塔中層層疊疊有太多人與他狀況相同,有不少人幸存揭露大明境宗所做的那些令人發指之事,這并不是什麼報應,也不是什麼私仇。
淩霜卻還是不信,他不敢信,他不想恨。
恨太可怕,對于如今修為盡毀,淪落成廢人的他,恨太絕望,他不配恨,也不敢恨,所以他隻能認。
他其實比任何人都清楚,大明境宗根本就沒有在拷問他時提過什麼馬家,他們所逼問的隻有功法。
他甚至後來知曉那些與他一同被擒的師姐師兄他們到底是怎麼一點點被淩辱至死的。
而他們想要在他們身上拿到的,是墨軒家那種獨門心法,所以他知道這根本就不是什麼私仇。
淩霜隻是說自己累了,想要休息。江滿吟便也不在多說,離開了。
時間過得飛快,眨眼又是半個月,距離淩霜被人救回,也有兩個多月了。
悠然的修為飛速漸漲,精進許多,如今弟子在提到她,都是誇贊之詞更多。
江滿吟偶爾會在淩霜身邊坐一天,隻是單方面的說說話,講講悠然修煉的情況。
淩霜從來不問,隻是身體的情況愈發差了,睡得多,醒的少。
江滿吟也來的越來越頻,他隐約感覺,淩霜要撐不下去了。
與之同樣快撐不下去的,還有外面那些收拾殘局的弟子。
墨軒家如今加入戰線,但所起到的卻是反作用,柳長老也已經出了山,現如今他江滿吟,已經是還在山門内的唯一一位長老了。
江滿吟隻能賭了一把,他開始講戰線的事,開始講墨軒逍遙,講如今澤沐然在外面的傳聞,講周遭王朝的狀況。
他希望淩霜在挺一挺,他開始說些不切實際的話安慰淩霜,他說澤沐然恢複記憶,以他的醫術總會有辦法的。
已經極少發言,隻是靜默聽着的淩霜,在這漫長的分不清黑夜白晝,日漸虛弱的日子裡,第一次給了江滿吟回應,可開口說的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