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狐心神稍定,才明白這位小書生才是要尋她們的正主,旁邊那位龍君不過替他傳喚罷了。
且不說龍君威勢,隻看這小書生的滿身清氣,也不是能招惹之人。
因此,她們的态度便更客氣些。
美婦道:“承蒙兩位召喚,小狐榮幸之至。相公倘若有話吩咐,小狐無不從命。”
少女也道:“但請吩咐。”
阮钰稍作沉吟,才緩緩說道:“小生與好友遊玩,本無意打擾,隻是方才下山之事,意外聽得兩位将往人間報恩……”他頓了頓,措辭溫和,“報恩一事,情理之中,而前世有緣,兩位修煉仙道,的确也該了結。隻是……夙緣未必非得是情緣。”
“何況那位公子命裡本就有一段好姻緣,姑娘又為何要摻和其中?如今姑娘所想似乎穩妥,但五年雖短,情愛一事卻是身不由己。到時姑娘走得灑脫,那位公子日日對着相同的容貌舉止,初時的不舍得了慰藉,時日長久後隻怕會越發難忘,其正緣妻子如何能夠甘心,豈能不夫妻失和?好好一段正緣變作雞肋,那位公子有事務在外忙碌,未必不能安然,但其正緣妻子何辜,分明是注定的緣分,卻要給他人做慰藉之物?”
說到後來,阮钰的語氣也漸漸嚴厲。
這對狐狸母女,實在自以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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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遊曆,阮钰見識到許多仙妖狐鬼、奇聞異事,許多異類都會與人結交、結緣、結親等,而有的異類頗通世情又情深義重,所行種種可以兩全;有的則我行我素,或是隻圖自己快活,或是好心做了壞事,對俗世之人常有妨礙。
不久前遇上要渡紅塵之劫的蓮妖,阮钰自其身上得知她們這些異類不論是了卻前緣還是渡劫升仙,往往都選擇與凡間之人成就姻緣,如此既能迅速體悟人間,又可盡快了斷,很是方便。其中聰明些的便會挑選那等命裡沒有正緣的,以免造成更多糾葛,縱然這一世的有緣人本有姻緣,她們活得長久,等個來世又如何不成?
方才阮钰聽見那番對話,倘若隻是狐狸母女要去報恩,他見怪不怪,也不會多管閑事,即便狐女用的是自己的模樣,亦是你情我願,沒什麼打緊。偏偏狐女要變作正緣鐘姑娘的相貌前去,這便牽扯到了無辜之人,讓他心生不平——鐘姑娘何其無辜,分明是正經姻緣,本要與其夫君恩愛同心,偏偏狐女此舉一出,她就再沒了自我,仿佛成了泥塑木雕似的代替之物,對她何其不公!
世間女子多有不易,又不同于那些異類女子般總有法子可以脫身,一旦嫁錯了人,此後一生便都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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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母女聽得阮钰一番話,都有些慚愧。她們在山中修行多年,幾乎不曾與塵世來往,所思所想的确都在自身與恩人一家上,不曾想過那位鐘姑娘。如今經由阮钰提點,再往深處一想,當然也就明白了其中不妥之處。
二狐更有警醒處,若是那位鐘姑娘姻緣不順,到頭來她們隻怕要欠了她的緣分,待到來世,還得再還……
狐女立即說道:“相公所言甚是,是小翠莽撞了。”她咬了咬下唇,“隻是母親承蒙救命之恩,王家的生死大劫總要相助。若是不嫁了王家公子,要如何才能接近王家?貿然前去,隻怕難以取信。”她們這般修仙道的異類,倘若不到将要離去時,大多都是遮掩身份,以免被求懇出手多了,在俗世越陷越深,招惹殺身之禍。而若不上門便說狐母是當年的狐狸,确是難以叫對方信任。
阮钰想了想,輕輕拉扯應辰。
應辰挑眉,微微低頭。
阮钰便小聲問:“不知兄長可有法子?”
應辰一指點在他的側臉,倒是笑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