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嘉山虛虛地扶住何應悟向後倒的腰,感受着手下微弱電流般的細碎動靜,狀似認真地問道:“是嗎?那該怎麼辦呢?”
道貌岸然到簡直與下午那位通知何應悟戴着小玩具過來報道的禽獸判若兩人。
何應悟拿到情趣用品那會兒簡直是大驚失色,險些把剛滿懷期待打開的禮盒扔地上。
“原來你不喜歡,我挑了很久的。”他清楚地記得當時談嘉山眼睛裡的期待光彩是怎麼黯淡下來的。
一頓安慰下,好不容易把失落得開始打掃衛生的談嘉山哄開心。
等何應悟從美男計中清醒時,穿戴式按摩器已經開始震了。
給洗過澡、清理過身體的何應悟穿戴好玩具後,談嘉山不僅沒做過多停留,還惡趣味地給人布置了點工作,叫何應悟九點半——也就是一個小時後,再過來找自己。
上午還發誓過不能給即将升資深評審員的談嘉山拖後腿的何應悟隻得趴在沙發上,用最快的速度兢兢業業地完成了表格。
剛一閑下來,原本投入在工作中的注意力不可避免地轉移到了身後的動靜裡。
考慮到何應悟是頭一回戴這東西,良心尚未完全泯滅的談嘉山将檔位調到了最低,但即便如此,玩具帶來的刺激感也叫人極難承受。
【手動拉燈】
何應悟在浴缸裡就已經昏昏欲睡了,才靠近床,他便困得像頭剛被紮了麻醉的大象,四腳朝天地滾到了床上。
但臨時家政工談嘉山才剛進被子,何應悟還是循着本能迷迷糊糊地擠進了懷裡來,摸着他的胸肌叫人抱着自己睡。
乖巧得讓談嘉山恨不得變成隻袋鼠,把戀人揣在身體裡,隻叫對方能露出個鼻子呼吸。
“好愛你。”他聽見何應悟咕哝道。
談嘉山愣了幾秒,低頭去看懷裡的人——呼吸規律、眼皮緊閉、嘴巴更是已經貼在自己的胸口位置流口水了。
他突然不确定自己剛剛聽見的是不是幻覺。
愛比喜歡、沉迷、依賴的份量更重,而在此之前,他們倆連“喜歡”這兩個字都很少說出口。
或許是感情誕生得太理所當然、升溫得太水到渠成,再加上兩人性别相同,他們便不約而同地忽略了其他情侶在确認一段關系時應有的程序步驟。
比如告白。
比如承諾。
比如互相分享将對方涵括其中的未來規劃。
能将所有事情都處理得井井有條的談嘉山頭一回真切體會到自己在感情上的遲鈍。
他将懷裡的人摟緊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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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床另一側傳來的手機鈴聲,全身上下隻穿着件尺碼明顯大了一圈的長袖純棉T恤、睡得七葷八素的何應悟踢了一腳被子,又困又黏糊地往談嘉山身上爬。
“好,放在門口就行。”
貼在談嘉山胸口的耳朵感受得到發聲時帶來的震動,疊在人身上的何應悟半張臉被低音轟得嗡嗡響。
“誰呀?”何應悟打了個哈欠,把手從談嘉山的衣服下擺裡伸進去,摸摸腹肌、揉揉胸肌,又從領口伸出來捏住對方的下巴左右晃。
“真好看!”完全忘了剛剛自己在問什麼的何應悟響亮地在談嘉山臉上親了口,指揮着人扭臉,“那邊也親一個!”
談嘉山放下手機,依言扭頭,任憑何應悟用嘴巴在自己臉上放摔炮,“是跑腿外賣員的電話,我提前找人去排了你之前念了很久的那家餅店,起床吃吧。”
“噢——!”
剛剛還挂在談嘉山身上動手動腳親個沒完的何應悟随便套了條褲子便跳下床,與門口的跑腿員來了段雙向奔赴。
睡衣睡褲全被穿走的談嘉山坐起身,疊好被掀到自己頭上的被子,從衣櫃裡重新找出套衣服穿。
“擡腳。”他蹲到正飛速洗臉漱口的何應悟身旁,抻開襪筒、握住腳踝,給人穿襪子。
談嘉山的褲子對于何應悟來說長了點兒,把手一捏就癢得腳趾頭亂飛的腳塞回拖鞋後,他又操心地給人挽了兩圈褲腳,這才起身慢騰騰地開始自己的晨間護理。
回屋時,滿房間的空氣已經染上了鮮花餅的甜香、花香,雲腿餅的鹹香、臘香。
晚春接初夏的清明前後,被雪水春露釀過一道芽兒的瓜果花卉結出來不少,各地對應的時令産品也紛紛被擺上了貨架和小攤。
比如用艾草汁染成深綠色的青團,或者捏成兔子和春燕形狀的子推馍。
在滇市大街小巷裡的點心鋪子裡,也不約而同地賣起了入夏前的第一爐現烤餅。
作為全國的鮮切花供應源頭,滇市最著名的中式點心當然要屬差旅遊樂必備的伴手禮——鮮花餅。
還沒來得及從蒂上落下來的花瓣被牢牢鎖在了薄且脆的千層酥餅皮裡,重瓣的玫瑰馥郁,頭茬的茉莉清冷、冬釀至今的桂花濃烈。
香味像大風一樣呼地刮出來,乍一咬開,活像是摔破了整瓶香水在地上,香得帶攻擊性。
未曾咬斷的花瓣纖維紮根在齒頰間,幾乎要順着食客的口鼻往裡霸道地生長。
另一款雲腿餅則要含蓄得得多,不過這個含蓄僅僅體現在嗅覺上。
一口下去,最先嘗到的是酥香的外皮。
與餅皮層數薄且多層的鮮花餅相比,雲腿餅的酥皮略厚,其硬度介于桃酥與餅幹之間,口感微甜沙軟。
不等舌頭嘗到餡料的味道,令人食指大動的糖油混合甜鹹味先引得舌根分泌起了口水。
三肥七瘦的緊實雲腿原味偏鹹,但用足夠的豬油和蜂蜜揉過以後,厚重的臘味被油潤的甜香中和,生出鮮醇的甜馨。
包劑子之前才撒進去的白糖粒還沒完全融化,跟着火腿肉在牙齒間被咬得嘎嘣作響,叫餡料的層次更豐富了些。
吃得滿足的何應悟洗完手,從背後抱住在床上疊衣服的談嘉山的腰,腦袋埋在人背上蹭個沒完,“吃飽了!你真好呀……”
談嘉山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哼哼了兩聲,但他的每根頭發絲都寫滿了受用。
何應悟知道,如果自己情緒價值不給夠的話,這大少爺事後肯定得生悶氣,此時更不能偃旗息鼓。
他可太熟悉談嘉山這款丢個直鈎就等着人來咬餌的曲折撒嬌方式了。
何應悟矮下身子,從談嘉山的胳膊底下鑽進去,小狗似的舔這對方的嘴,佯裝抱怨道:“不理我呢……”
乖得談嘉山想把人塞嘴裡嚼兩口。
但何應悟怕痛,真用牙齒咬上去多半得吓到對方。
思考中的談嘉山本能地将視線鎖定在對方臉上,直到何應悟被看得都有點發毛了,他才低下頭和人接吻。
“回去收拾好下午出發前要帶的行李,”談嘉山戀戀不舍地放開扣着何應悟後頸的手,用指關節在何應悟的側臉若即若離地碰了幾下,“然後早點過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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緩慢清澈的流水繞過有些年代感的高腳木屋和厚重的古城土樓,從懸着千年懸空古寺的峭壁間擠出來,彙入幹淨平整得像剛被熨燙過的灰藍色軟緞般的海水裡。
沒有車門的酒店觀光接駁車開得不算快,鹹濕微腥的海風随着呼吸似的規律性海浪聲被帶到岸邊,吹得人想吃魚。
隻是他們這回來閩省漳市,卻不是為了吃海鮮。
“要複審的那家店的招牌菜提前售罄,我們的号被順延到了下周。”
見風有些大,談嘉山放下手機,攬着從小在北方長大、對海洋充滿新鮮感的何應悟,把人拖到自己身邊,給對方把外套拉鍊拉到下巴底下,“這回得多待幾天。”
“那我們豈不是可以帶薪摸魚好幾天?”
車上還有其他遊客,何應悟歡呼聲不算太大,但足夠興奮:“賺到了!”
前排坐着的是一對出來度蜜月的新婚夫妻,這一路上他們不是在合影,就是在商量接下來的旅遊行程安排。
見沒做攻略的何應悟從自己包裡翻出小零食當破冰道具,自然而然地加入了兩人的讨論中“抄襲”攻略的樣子,談嘉山的神色不免有些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