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淳于長乃太後王政君的外甥,與王莽一樣,因照顧重病的前任大司馬王鳳受到賞識舉薦,才提了校尉諸曹,在京中屯兵鎮守。此人處事圓融,極擅察言觀色,且長袖善舞,于各方勢力間遊刃有餘。因而他雖不姓王,卻是近來王家一力扶持的青年才俊。
千秋萬歲殿外,跪着兩排紫衣閹人。劉傲瞧見他們,便想起昨晚與公孫澄那出鬧劇,心裡便煩躁起來。又想到王莽告誡他,遣散閹人要下“十二分決心”,不可半途而廢,于是停住腳步,背手嚴肅道:“朕說過,不想再看見這班東西!”
閹人們聞言紛紛将頭埋進懷裡,縮在地上不敢動。
“滾!”劉傲鼓足勇氣吼了一聲,閹人們再待不住,嘴裡念叨着“奴婢該死”,排着隊跑了。
王莽道:“如此便無人喊朝了。”
淳于長笑道:“這有何難?”随即叉腰站定,提一口氣,沖殿内獅吼一聲:“上駕到,跪!”
聲浪震得劉傲腦袋嗡的一下,别說群臣了,連天子都被吓得膝頭一軟,險些跪下。
劉傲勉力穩住步伐,破天荒的,孤身一人穿過趴在地上的文武百官,踱步走上殿去。嘴裡還替自己找補道:“看吧,朕就說吧,是不是比那群沒根兒的喊得響?”
文武百官卻不買賬。有人立即站出來指責淳于長越俎代庖。
劉傲想,趕走閹宦是自己的主意,不能讓淳于長背鍋,便說了一句:“朕嫌閹宦陰柔雌弱,朝堂上應有浩然之氣”。沒想到竟招來一波更嚴厲的攻讦,甚至連淳于長納寡嫂為妾的私事也被當堂揭露出來,場面一度十分難看。
又有人重提昨日河間王劉元的事,指責王莽“假傳聖意”、挑撥天子與宗室關系。
劉傲搜腸刮肚想起一句初中曆史課本上的話:“強幹弱枝,才能穩固皇權”。此言一出,又捅了馬蜂窩,一些劉姓宗親紛紛起來,痛罵淳于長和王莽是“佞幸之輩”、“蝼蟻得志”的小人。
大司馬王音看不下去,出言回護外甥淳于長與侄子王莽,又被幾位禦史群起而攻之,說他“任人唯親”、“結黨自重”。至此廷議徹底變成罵戰,三公九卿吵成一團,劉傲再插不上話。
鐘聲敲響時,淳于長不敢再開口,劉傲隻得自己拍案叫了聲“散朝”,随後拎起龍袍直往外跑。王莽與淳于長則被群臣團團圍住,遲遲脫不了身。
劉傲奔寝殿一路走,一路嘟着嘴生悶氣。
真離譜,電視劇裡的文武百官也不這樣啊,一點兒面子都不給!這皇帝當得太憋屈了。早上到現在,一口飯都沒吃上,走進寝殿也沒人為他備好吃食。劉傲心裡不禁泛起一絲後悔,這裡沒有外賣、沒有便利店,沒人伺候到底還是不方便。
可當他邁進内殿,迎面卻撲上來一個陌生男子。
“陛下!”那人身姿挺拔,半披着發,一雙桃花美目閃着點點淚光,含情脈脈看進劉傲眼裡,哽咽道,“臣以為此生再見不着陛下了!”
劉傲一句“你誰呀”還未出口,那人竟張開雙臂擁他入懷,偏頭親了上來。
劉傲縮着脖子直往後躲,伸長手臂将那人推開:“你他媽誰呀?!”
“陛下還生氣呢?”那人使手背抹一把淚,笑得明媚燦然,“太後責怪臣霸攔聖寵,令臣出宮為父守祭,臣不得不從。人說陛下連醉了幾日,教臣好不揪心!”
我靠!劉傲這才反應過來,這貨是張放!他怎麼又回來了?!
張放與劉傲身量相仿,穿一身雪白滾銀邊的交領深衣,玉面紅唇十分英俊。此刻他又拉住劉傲雙手,星眸帶淚訴說别後情傷。
劉傲将手掙出來,一時尴尬無比,語無倫次打岔道:“欸,張放你……朕不缺人伺候,你不……你還是……别來……”
張放抖睫哽咽道:“陛下可是傷怕了?那日與陛下分别,如同撕裂骨肉一般,臣同樣,死也不想再經曆一遭。陛下無需憂慮,今日未央宮幸無閹人值守,淳于将軍已打點好宮門守衛,臣待一刻便走,神不知鬼不覺,并不驚動旁人。”
在他熱切目光的注視下,劉傲尴尬無比,隻得轉身回避。
張放竟又撲了上來,從身後摟抱着他。
“臣日夜思念陛下,醉裡夢裡全是陛下身影兒。”張放把腦袋搭在劉傲肩上,說不盡情話纏綿,“陛下可也想臣?”
劉傲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膈應得連聲“欸呀”。
這可怎麼辦呐!劉傲急出一頭汗。他隻能小心翼翼緩緩用力,想把箍在腰間的手扳開,張放卻越抱越緊,整個身子都貼了上來。
“陛下忍耐這幾日,着實辛苦了。”張放說着,手便往天子袍下探。
劉傲渾身一僵,倒抽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