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天子與定陶王宴飲至深夜,今晨宿醉不醒,未能上朝。
日落前,劉度梳洗打扮後入宮,來到未央殿時,正碰上擡奏本箱往外走的王莽一行。
劉度雖放浪不羁,卻是個明白人。天子令劉歆睡地鋪,王莽又故意當着人面同天子纏綿,他便心中有數,不願摻合其中。
“王大夫辛苦。”劉度向王莽恭敬行禮,乖覺道,“子衡天生蠢笨,又初入宮禁,百無一能,冒昧懇請王大夫明日早進宮來,侍奉天子上朝為要。”
王莽客氣道:“劉侍中過謙了。宮門一開,王莽便到,必不延誤。地氣寒涼,侍中不妨請公孫公公多拿一床氈墊來。”
劉度一聽,這是不讓我上龍床、隻能睡地鋪的意思,沒憋住笑了,拍拍王莽肩道:“王大夫放心,天子眼光極高,龍榻豈是誰都能上的?”
殿中已擺起四方矮幾,天子手掂竹牌,興沖沖招手喚“子衡快來”。
天子盤坐上首,劉度、公孫澄與缪盈分三邊跪定。天子揮手道:“不必跪,都坐下吧。”于是四人分成兩家,吃喝笑鬧間便至深夜。
将近子時,公孫澄在天子一局大勝後跪請散席。
劉傲過午才醒,這會兒毫無困意,吹了燈後,便與睡在榻前地鋪上的劉度卧談。之所以不叫他們再上龍床,是因有王莽前車之鑒,不敢再亂開這種玩笑。
不知為何,劉傲一見劉度就想起張放來,大約是這兩人富貴纨绔的氣質有幾分相似吧。聊了幾句廣陵風物、京城遊樂,劉傲便問他:“先前富平侯張放,子衡可認得?”
劉度隻道天子仍思念舊人,猜想平日王莽在場時天子不便抒發此情,于是回道:“臣嘗與富平侯交好,隻是後來……”
“你也同他睡過?”天子竟問得直截露骨。
劉度猶豫半晌,不知如何作答,卻聽天子笑道:“你不說就是默認了。”
罷了,富平侯斯人已逝,聽天子這語氣不像心懷芥蒂,劉度便坦言:“陛下英明,富平侯與臣确有過枕席之交,不過都是在他入宮之前。”
天子又笑了:“嘁,他還在朕面前裝純情,不知同多少人睡過了。王莽說,連淳于長都與他不清不楚。”
劉度聞言大松一口氣,如此說來,天子早已釋然,便也笑道:“何止‘不清不楚’,淳于将軍是他第一個男人哩。”
“啊?!”猝不及防吃到一個大瓜,劉傲頓時來了精神,一個鯉魚打挺坐起,将腦袋伸出榻外道,“展開說說。”
劉度掩袖笑道:“陛下不知?那可是好一段曲折故事。”
原來,淳于長剛入京時便在敬武公主府為富平侯伴當,兩人可謂‘青梅竹馬’;幾年後淳于長被選入關軍,兩人就此别過。又過了兩年,淳于長自塞外回京,重逢之時,兩人喝多了酒,便有了第一次。
“臣記得,他二人一度癡纏,好得像一個人似的。但不知怎的,忽然又不好了。從此富平侯便如同中邪一般,專愛纏着男人幹那事,一日不幹便過不得。也是在那時,臣曾被他叫去幾次,每次都是深更半夜、急得火燒火燎似的。那時臣少不更事,無甚定力……”
劉傲打斷他道:“所以是淳于長渣了他?”
“嗯?陛下何意?”
“朕是說,是淳于長負了他,所以他才自暴自棄,開始到處……你懂的。”
“那便不得而知了。”劉度托腮思索片刻,虛眼笑道:“人都說富平侯為妖狐所惑,如此看來,那妖狐,怕不就是淳于将軍吧。”
劉傲想起淳于長膀大腰圓的形象,世上哪有那個形狀的狐狸,便覺十分滑稽,忍不住笑得直打滾。
“那王莽呢?王莽可有甚‘故人’往事?”劉傲吃瓜吃得來勁,手扒着榻沿,兩眼直放光。
劉度想都不想便搖頭道:“王莽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