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挺普通的,但他說出來時,卻感覺空氣中都帶上了暧昧。
大概是因為自己的心思不太單純。
畢竟于桑洲是在他夢中出現過的人。
雖然就那一次,但也保不齊還會有下一次。
“嗯,”于桑洲那種拘謹的狀态并沒有消失,他捏着指關節,垂頭不知道在看什麼,“我其實沒什麼朋友。”
這句絕對是實話,饒時百分百相信。
他如果有很多朋友那才是見了鬼了。
“借你電瓶車那個,他不算朋友嗎?”饒時還是決定不刺激他,于桑洲現在看着就跟快碎了似的。
“高一順和我也就認識這麼幾天,我不太了解他,而且他挺熱情的……”于桑洲擡頭看着饒時,顯得有些無助,“這種性格的人我有點招架不了,不知道應該怎麼相處。”
“又不是要你和他談戀愛,這有什麼不好相處的,”饒時說完後自己都愣了一下,連忙補道,“那你憑什麼覺得我好相處?”
于桑洲對他這句話倒是沒什麼反應,也沒揪着他那句“談戀愛”去問,他說:“認識你這麼多年,大概也了解了些。”
“那你說說。”饒時想挑個眉,估計是面部有些僵硬,人也累得慌,他嘗試動了動,臉上就跟抽筋似的。
有點鬼迷日眼的意思。
“你喝水嗎?”于桑洲站起身端起杯子,“我去給你接點水。”
“你坐下,”饒時指了指椅子,“一說到什麼關鍵的你就要跑,說說而已,又不是什麼難事。”
“我渴了,”于桑洲說,“我去喝口水。”
“那我也去。”饒時撐着床邊坐直身子,說着就要放下一條腿。
于桑洲見這架勢,又坐了回去,将杯子拿在手裡不安地輕捏着。
他說:“你是一個……脾氣不好的人。”
“嗯?”饒時用眼神警告他,于桑洲不帶一點犯怵地直視着。
于桑洲說:“你就是脾氣不好,很容易生氣,而且一言不合就愛動手,但正因為這樣,你反而是最好相處的那種。”
“為什麼?”饒時問。
“沒什麼心眼,一根筋,隻要是能用拳頭解決的事,你肯定都嫌動腦子累,”于桑洲都把自己說笑了,他說,“你記不記得剛開學那天,我在食堂門口看着你吃面?”
饒時當然記得,那天要是任遊沒來,他和于桑洲兩個人再那麼繼續嗆下去,肯定免不了吵起來,最後又得打一架。
他說:“記得,你那天就站那兒不走,不知道到底想幹什麼。”
“學校裡我一個人都不認識,當時本來隻是瞎逛,結果你正好站在食堂門口,吃面的樣子還是和高中時一樣,”于桑洲說着說着突然又笑了,像是在回憶什麼挺溫馨的畫面,“我想着過去和你打聲招呼,随便聊兩句也行……在學校裡,我隻認識你一個人。”
饒時忘不了那天于桑洲說話的語氣,他那句“喲,你也在這個學校呢”說得是那麼欠揍。
“打招呼是你那麼打的嗎,”饒時都氣笑了,“拽成二五八萬一樣,你說是去找我吵架的倒還像那麼回事。”
“不知道說什麼,”于桑洲說,“本來以為你和我一樣,誰都不認識,結果任遊也在……你倆關系還真是挺好的。”
“發小嘛,從小一起長大的,”饒時問道,“不能吧,你一個朋友都沒有?”
于桑洲搖搖頭,說道:“有一個,但他不在這個學校,離得挺遠的,也算是發小吧,但我和他不打架。”
“有完沒完了你,”饒時撐着床沿坐起來,晃了晃昏沉的腦袋,“洗浴用品借我,既然都是朋友了,我用你一點也不算什麼吧?我要洗澡,不洗睡不了。”
站起身時腳步都帶着虛浮,腦袋就像是跟身體分家了一樣,上半部分在太空遨遊,下半部分泡在江水裡。
他彎腰去夠盆子裡的東西,于桑洲快速放下杯子,用手擋住盆口問道:“你真去?”
“那我假去?”饒時拍開他的手,“磨叽什麼,我自己身體,心裡有數。”
于桑洲沒再攔着,放開手後将盆端起來遞給他:“需要幫忙嗎?”
“不用……”饒時擺擺手,一陣眩暈,緩了會兒後便将鞋脫下打着赤腳,“你這樣我别扭得慌,太熱情了。”
他端着盆走進廁所,裡面的窗戶開了一半,熱風朝裡面直灌,将這個小空間憋得悶熱。
饒時将盆子放到靠牆的地方,打開花灑,朝後退了一步,将窗戶虛掩着。
他不敢關嚴實,等會兒熱水出來,廁所裡的溫度隻會更高,别說是洗澡了,他不在裡頭悶死就不錯了。
他衣服倒是脫得快,三兩下就全丢地上了,水嘩嘩流,但不見一點熱氣。
地上那幾件衣服卻早被流過去的水打濕,饒時雙手撐着身後角落裡的小洗手池,腕處的手環微微傾斜,像是被随意挂在手上的飾品。
他轉了轉脖子,深呼口氣,盯着毫無溫度的水流。
“還沒洗好?”門被敲了兩聲,于桑洲的聲音隔着門傳了進來。
“洗都沒洗。”饒時看着快流到腳邊的涼水,朝後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