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視線在他們兩個身上來回。
最後在于桑洲那兒停留一會兒,又看向饒時。
她說:“你不應該成為這樣,至少……你不能這樣。”
“哪樣?”饒時深吸一口氣,“您能不能說話直接一點,不要繞來繞去的,我是一個成年人,更喜歡直接一點地溝通。”
“好,”媽媽說,“你不該和男的談論感情。”
“怎麼了?和男的談戀愛有什麼問題嗎?”饒時的手在他手心緊緊攥着,于桑洲一下下地輕捏,試圖讓他的情緒不要這麼激動。
“你覺得沒問題是嗎?”媽媽問道。
“如果您是想說這個,不好意思,那我就帶着我男朋友先走了。”饒時牽着于桑洲就要站起來。
女人看見饒時這個反應,立馬站起來說:“等一下。”
“還沒說夠嗎?”饒時坐下看着她說,“你以為給錢就是愛,你以為打電話就是愛,你以為我還活着就是過得好,是嗎?”
女人不說話了。
饒時笑着,嘲諷道:“你如果愛我,那你為什麼不帶我走?”
怎麼可能會忘記。
饒時壓根就忘不了。
那天冷得不行,他是被凍醒的,這一覺睡得不好。
身上的被子掉在了地上,媽媽也不在家了。
饒達海的脾氣從那天開始徹底變了,他不再叫“小時”了,他直接叫饒時的名字,或者招招手說一句“滾過來”,就連名字都沒有了。
饒時挨了很多打,就連考試考了一百分也會挨打,沒什麼原因,僅僅隻是因為饒達海喝多了酒。
過了好久好久好久,媽媽才回來了一次。
饒時以為她是來救自己的。
他一聲聲喊着“媽媽”,小孩兒的眼淚跟不要錢似的停不下來,他一直說着饒達海打他的事。
小饒時跟在媽媽後面,他問媽媽:“我現在去收拾衣服行嗎?我一定聽話。”
可是媽媽沒有帶他走,媽媽隻帶走了一些她當初沒來得及拿走的東西。
她是趁饒達海出去買酒的時候來的,饒達海經常會在這個時間去買酒。
又過了一會兒,饒達海回來了,他喝多了酒就開始砸東西,最後又将拳頭砸向饒時。
饒時從那天開始就知道了。
爸爸不愛他,媽媽也不愛他。
二十五歲的饒時終于問出了這個問題。
很明顯,女人壓根就沒想到,饒時會說出這麼一句話。
她的眼神中帶着不可置信,整個人都像失去力氣般坐了下去。
“媽媽那個時候是真的害怕……我不知道他脾氣會這麼差,而且那個時候帶着你,我也不知道能去哪兒,我自己都很不好過。”
“你隻想着你自己,”饒時現在沒有理智,他隻想把這些壓抑太多年的情緒全部攤開,“那你為什麼留下我?我爸呢,他又去哪兒了?”
“他是饒達海的朋友,當時我都快生了,我爸媽不同意……但你得有個戶口,饒達海說得很好聽,他說他全當是為了兄弟,”女人說,“可是戶口想上在他那邊就需要親子鑒定,最後實在沒辦法,我費了好些時間才把戶口本拿出來,我和饒達海結了婚,你也就成了我們的兒子。”
“你還是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饒時說,“我爸呢?那個我聽都沒聽過他名字的爸呢?”
女人沉默了很久,饒時端起水杯将裡面的水一口氣喝光。
于桑洲晃了晃饒時的手,饒時看過去,于桑洲朝他露出一個笑。
“我在呢。”于桑洲說。
饒時回他一個笑,估計笑得不太好看。
女人終于結束了沉默。
她說:“你爸……意外去世了。”
“怎麼可能,”饒時又說,“不可能。”
“是真的,”女人說,“我當時做親子鑒定就是為了給你上戶口,誰知道會發生那種事?誰都不希望發生,本來一切都會很好,非常非常好,和我夢裡一樣好。結果一切都不如我的願……我不好,你也不好,你現在還成了這樣。”
“能不能别再提這個事了?這是我的選擇,我喜歡不了女孩兒,我就愛和男的過日子,我認定了,我非得和于桑洲過。”饒時牽着于桑洲站起來,他們的手緊握着彼此。
女人盯着他們的手,她說:“這個你拿着。”
她從包裡拿出一份訂在一起的紙張遞給饒時。
這是那份DNA産前親子鑒定意見書。
“拿着這個,和饒達海斷絕父子關系,需要我的話,随時聯系我就行,”女人依舊看着他們緊握的手,“小時,媽媽一直覺得你是個很聽話很乖的孩子……”
“行了,菜已經點好了,錢也出過了,您先吃着,我就先走了,”饒時接過意見書,看着她說,“再次恭喜您,希望您這段婚姻能美滿。”
于桑洲喊了于際一聲,小孩兒跑過來問他:“去哪兒啊?不吃了嗎?”
“不吃了,”饒時将意見書遞給于桑洲,彎下身子抱起于際,“我們去吃麥當勞,怎麼樣?今天不聽你哥的,聽我的。”